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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时间点了,程家人跟后山的那些已经成婚的姑娘跟哥儿们一起做饭。

    山脚下两家屋子的厨房都被征用上。

    索性人多,做起来也快。

    院子后边,一捆捆收拾好的丹参被汉子们称重后运到前院放着。老大夫带来的人则跟着其他的汉子,往小路将药材背到大路上。

    百来个汉子各自分工,从小院到大路上牵出一条长龙。或搂或背,像蚂蚁搬家一般将东西运过去。

    到午时,跑到后山的两个小孩子跟着戚十三过来了。

    “阿嫂!”小孩被外边热火朝天的气氛影响,还没走到院子就高声叫人。

    听着喜气洋洋的,有种独属于小孩子的朝气。

    叶忍冬听了从厨房门口探出身,对进来的两个小娃娃道:“宝儿,叫外边的那些叔叔吃饭了。”

    两边的院子已经摆好了桌子。

    上边的饭菜都端出来用瓷碗扣着。还有些梳着妇人发髻的新婚女孩跟哥儿端菜上桌,忙忙碌碌。

    叶忍冬将自家最后一个菜,小鸡炖山菌子盛上桌,汉子在外边河水里洗了手大大咧咧进来围坐。

    堂屋里,老大夫坐在屋里。哥儿媳妇在屋里另开了一桌。

    叶忍冬见自家相公陪着客人,他则将家里打的高粱酒抱着出去。对外边到:“酒水在这,兄弟们要喝自己倒,我就不招呼了。”

    汉子们都是阿九的人,阿九又叫叶忍冬为爹。汉子们朗声道:“夫人您吃饭吧,我们自己来。”

    叶忍冬跟他们打交道几个月也颇为熟悉。逮住里边的戚十三道:“十三,你看着点。”

    “我晓得,嫂子。”戚十三笑得憨厚。

    外面的人热热闹闹吃菜,叶忍冬看了看老大夫那一桌。除了他跟程郎玉,就是家里的几个小孩。叶忍冬直接坐到另一桌凑了个整齐。

    汉子们力气大,忙活上午吃得也多。但是从早忙到晚做这么多人饭菜的媳妇们也累,一顿饭菜消耗下来也不少。

    不过,做的量大,叶忍冬也没想过敷衍。

    说近点,都是一家人。

    所以叶忍冬家里的饭菜再怎么也差不到哪儿去。

    大家有说有笑地吃菜、夹菜。叶忍冬也乐得他旁边听着那些有趣的事儿。

    午饭吃完,大路上的马车也走了一批。

    叶忍冬抱着自己的小崽崽哄午睡,刚把小崽崽脱手出门。出门就看见阿九笑得灿烂的一张脸。

    “阿九?崽崽睡了。”叶忍冬以为他是来找程元卿的。

    “我知道,我来找爹爹的。”

    叶忍冬眸中闪过疑惑,看着小孩的模样,他忽然想到老大夫的事儿。“阿九,老大夫是不是你帮忙叫来的啊?”

    阿九歪头,眸光单纯:“爹爹,我没叫啊。”

    叶忍冬单手带着他的后脑勺往外走。“爹爹可不喜欢不说真话的小孩。”

    戚九抓过叶忍冬的手摇摇。“爹爹,真的不是。”

    “我就是跟陆爷爷提了一嘴。”

    叶忍冬弹了弹他的额头:“提了什么?”

    他们上次去送药材给陆大夫的时候可没见戚九跟着去的。难不成还有专门的人帮他传消息。

    戚九反手拉着叶忍冬往屋子里走。“说以后自家的东西自家包了。”

    叶忍冬脚下一顿,诧异看向一脸自信的小孩:“自家东西?”

    “百药堂又不是咱们家的。”叶忍冬轻声道。“难不成阿久还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将百药堂收了。“

    戚九眼中精光微闪,神采飞扬:“那是……不可能的。”

    叶忍冬冻得苍白的指尖戳戳他的小脸。“哼哼,小孩子家家的,说话还知道说一点留一点了。”

    戚九嘿嘿一笑,将他爹爹带到程郎玉的身边,随即背着小手乐呵呵地出去。

    “哎!阿九你刚刚说找我什么事儿?”

    “是我找你。”屋子里的人道。

    “相公。”叶忍冬进了堂屋,自家相公正拿着算盘对着记录的东西算账。

    程郎玉单手一搂将人带进自己怀里坐着。

    “我冷,夫郎给暖暖。”

    叶忍冬要起身的身子停住,在男人跟前转身,后腰抵着桌子。他凉幽幽的手摸摸男人的大手。

    “明明暖和着。”

    不过一摸上去,叶忍冬笑着安安静静趴在男人怀里,手没从大掌中拿出来。

    程郎玉单手将他两只冷冰冰的爪子捏着塞进衣摆里,隔着一层中衣贴着自己的肚子。然后手搂在他腰上,让人舒舒服服靠着。

    一阵凉风吹来,只浅浅掠过相拥的夫夫两,再带不走叶忍冬身上温度分毫。

    叶忍冬埋头在男人的脖子,说出的闷闷的。“相公,算清楚了吗?”

    程郎玉轻拍他的后背,道:“算清楚了,就等你过来呢。”

    “咱们一共两万零三百四十斤。单头的带去镇上半卖半送给了陆大夫。”

    “还要算上明年留种的生丹参根。一亩要一百斤,明年后山的人要跟着种,算个五十亩,那就留五千斤。”

    “除了百药堂拿得多,一万斤,其余卖了总共十三家药铺。加上拼凑抹零的。算一万四千二百五十斤。十五文一斤,总共卖了二百一十三两银。

    “恰好,大头对得上。”

    “那岂不是赚了一百六十多两银子。”叶忍冬双眼发亮。眼中闪烁的细碎的光斑,像万千的萤火汇聚在一起,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

    “不对!还要算上给阿九那些家人的工钱。”

    程郎玉垂头,唇角贴着仰头看自己的夫郎。“嗯。不过也还好。”

    “辛苦夫郎了。”

    叶忍冬额头覆来温热,感受到自家相公的爱护,他露出浅浅梨涡。

    轻声:“相公,可以放心了。”

    程郎玉:“相公就没担心过,我信夫郎。”

    叶忍冬想到自己最开始提出种药材,买种子的钱拿出来就像是在剜掉自己身上的肉一样。持续两年的种植,第一年也没什么收获。

    但他那时只一股气想着,一定要种出来。他不想再看见相公一身带血地从山里出来。

    后边这一年,播种种子的也长大了,还有用根系扦插种植的。两相一起收成,得来的是两年心血浇灌的收获。

    叶忍冬身子渐渐放松,安安静静趴伏在男人怀中闭眼。

    “相公,真好。”话语轻松,叶忍冬吐出一口浊气。

    程郎玉亲亲他。“嗯。”

    叶忍冬趴了一会儿,本来还担心家里其他人看见。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几个小孩的声音。

    “相公,家里其他人呢?”

    “程韶两个跟屠飞去后山了,其他人还在装车。咱们也去帮忙。”

    程郎玉伸手进衣摆,摸了摸自家夫郎已经暖呼呼的手。他道:“夫郎就待在家,外边冷。”

    叶忍冬想想自家睡在床上的崽崽,也没拒绝。

    目送程郎玉出了门,叶忍冬把笔墨、算盘收好拿回卧房。

    瞥见盖在棉被里的程元卿还睡得正舒服。

    他倾身坐在床上,脱了鞋也将自己塞进被子。伸手把床边柜子上的针线篓子端着放到身上,他拿起程郎玉破了的衣服缝补。

    平时夫夫俩经常往山里钻,程郎玉的衣服时常会破些口子。

    但做活儿的衣服,也用不着怎么好。即便是打了补丁,只要干干净净,再怎么旧也是不错的。

    这几天进山忙,衣服破了几件还没缝补。

    床上的人垂着头,长发半挽,一缕轻柔地落在脸侧。黑发贴着白皙的皮肤,衬得整个人跟白玉一般清雅。

    好像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淡淡的、柔柔的。光是在他身边挨着,身心就会不自觉地放松与沉溺。

    床上的程元卿崽崽慢慢翻个身,小胳膊紧紧抱着叶忍冬的腿。小嘴蠕动,奶奶的嘤咛声萌得叶忍冬心肝发颤。

    他手上停顿,轻轻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小脸。“崽崽。”

    天色渐渐黑沉,外边的声音像日落一般,悄然地消声。

    叶忍冬做着活儿,手上的劲儿就松懈下来。

    程郎玉回家时,就看到三个小孩排排坐在门槛上。他刚开口,三个小孩齐齐竖着食指放在嘴边。

    “睡着了?”

    程郎玉边拍着身上的灰尘泥土边问。

    几个小孩整齐划一地点点头。

    “我进去看看,你们饿了先自己拿点零嘴吃着。”

    说着,几个小孩让开。

    程郎玉轻轻推门进去,就见到自家夫郎侧身睡到床上,身边时趴着面向门外,眼睛咕溜溜转的小程元卿。

    “嘘。”程郎玉示意小娃娃别叫。

    将门关上,冷风被隔绝在门外。程郎玉看清自家小孩模样,失神笑笑。

    “又尿床了。”

    叶忍冬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声儿,身子一抽,眼看就要醒来。程郎玉三步做两步,靠近人后一边轻拍他后背,一边将人抱到身上。

    他瞅了瞅一大片濡湿的被子,戳了戳自家小崽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