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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这个苍老的声音太过凄楚,勾起了潜藏在血脉中的那一点可怜的情义。顾姝眸中渐起水雾,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红靴上,青石地板上。

    她顺势落地一拜,哽咽道:“女儿不孝,从此不能承欢膝下,只愿父亲慎疾加餐,重爱玉体。”

    听女儿如此说,顾昀更是悲泣。

    只等父女两个都哭了一回,红娘才说:“吉时已到,新娘上辇。”

    那车辇圆顶方窗,车身俱是大红,用金丝绣着百鸟朝凤;前方四匹烈焰宝马也是配有大红喜庆的饰物。车辇前后各有六顶华盖、六盏琉璃宫灯,并其余各色仪仗,长长的一串,直从这头铺向了另一头。

    在星月姑姑的搀扶下,顾姝上了辇,又听得红娘念唱一番吉词,炮仗齐响,锣鼓喧天中,车辇缓缓向前移动。

    满城百姓夹道迎送唤回,自有禁军开道维护秩序,又有专门的人负责撒喜糖、喜钱。

    一路缓缓至宫城下,红脸又叫了顾姝下辇,上另一乘八人轿辇,至宗庙泰辰宫前的广场下辇。

    皇帝率领百官、后宫诸妃候在宫门前。眼看新皇后被众星拱月般簇拥而来,在阶下拜了皇帝。

    嘉囿皇帝拾阶而下,牵过新后的手,带着她一步步拾阶而上,入宫祭祖告了天地,授予了皇后金册金宝,宣了旨意。

    后妃、百官、禁军、宫娥太监齐齐下跪,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直到这一刻,顾姝心里才荡出些异样的情绪来,深切体会到了‘母仪天下’四个字,究竟有多沉。她的视线从盖头下望出去,是看到那只松松牵着自己的苍劲大手,以及袖口的描金龙纹。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嘉囿皇帝的手忽然紧了紧,捏的她手指生疼。头顶,传来了男子的声音:“该走了,发什么呆?”

    顾姝这才反应过来,跟上他的步伐,却不料身子忽然受力,迈出的步子踩空,整个人往前扑了去。幸好,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接住,慌乱间,只看到大红衣身的赤金飞龙。

    刚才有人推了她!

    想到这里,顾姝顾不上周遭的议论声,转过头,准备掀起盖头看究竟是谁推了她,却被人一把按住。

    “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先是跌倒,现在又想掀开盖头。顾二傻子的举动令就皇帝仅有的耐心都磨光了,一手牵着她,一手按着她的盖头,咬牙道:“你最好安安分分地把大典举行下去。”

    顾姝拖着一身沉重的服饰,实在挣不开嘉囿皇帝的手,只看到身后一双双精致的绣花鞋,心里升起一股杀意。这才第一日,这些人便开始迫不及待想要她的命了!

    看来,今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

    告祭宗庙、授册宝、受了百官朝拜,又去太清院拜过了太后,至天色擦黑,大典方成。顾姝被送往贞宁宫。

    一夜不曾安睡,拖着二三十斤重的东西来来回回奔波一日,顾姝仿佛回到了暗无天日的训练时光,屁股一沾床,感觉浑身没力,直接往下倒去。

    还不等她贴到床上,星月姑姑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说:“娘娘可不能这样,要让人笑话的。”

    顾姝一把扯开头上的盖头,不满道:“我已经累了一整日了,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姑姑,你发发善心,让我躺一会儿吧!”

    屋子里,几个丫头已经低声笑出。那红娘忙上前来,将盖头给拉回去盖住,说:“娘娘,您这盖头,得是皇上来揭。”

    正说着,外头有小丫头说:“洪公公来了。”

    星月姑姑忙迎到门口去,问:“洪公公,皇上怎么还没来?”

    洪松赔着笑脸,说:“前头忽然有事,皇上来不了,让皇后娘娘不必等了,先歇着吧。”

    自从皇上登基以来,朝中大事一向是顾太后做主,即便但真发生大事,今日是帝后大婚典礼,顾太后也不会让皇上耽搁太久!

    众人心里都明白,哪里是前头发生大事,分明是皇上不想娶傻子皇后,故意这样说的。

    不由的,皆同情起新后来。

    顾姝听了,却只有欢喜的,再次掀开盖头,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

    星月姑姑也无可奈何,只得给了赏钱,将屋子里的红娘丫头都打发下去,只留下芸儿、小肆在旁伺候。“娘娘,皇上必定是被大事绊住了,说不定等下就会过来。”

    顾姝招了招手,让芸儿帮自己脱衣服,两脚胡乱把靴子一蹬,说:“无妨无妨,国事要紧。”说话间,已经又倒下去了。

    星月姑姑实在无奈,又嘱咐两个丫头照顾好皇后,自个儿辞出,去向顾太后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