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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下了一场雨。深秋的雨,下后天气便格外的凉。秋风打在脸上,不刺骨,却也寒冷。

    荣鸢一人拿着祭拜的东西来到京城郊外,一步一步的登上灵鹫山顶。

    她穿得很单薄,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山路难行,她的体力有些不支,她每走半个时辰就会休息半刻,身上的白色裙摆早就粘了泥泞,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自从两年前竹香死后,她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用任何贴身的婢女。

    她失败过一次,不想再失败第二次。

    荣鸢的父亲就葬在这灵鹫山上。

    她的父亲曾告诉过她,从这里眺望京都可以看到长公主府。

    她记忆中对父亲的印象是停留在九年前。

    那一年,她才九岁。她记得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那年大周边境被几个小国联合起来围攻骚扰,弄得边境民不聊生。那时先帝还在位,他竟下旨要父亲领兵平乱。而父亲早在入赘荣府的时候就卸了兵权,终身不理朝堂之事。尽管朝中有人反对,但君命不可违,父亲还是领兵出征了。

    那是荣鸢第一次和自己的父亲分离。

    她记得那是一个傍晚,她伏在二楼的阁楼上看着夕阳在天空留下的最后一道光芒,天边的云朵被夕阳染的通红,似血一般。

    父亲穿着白色的战袍,站在蓝鸢尾花丛里向她微笑。那是荣鸢第一次见到父亲身着戎装,英俊极了。

    她跑下阁楼扑进了父亲的怀抱,隔着坚硬的战袍,怀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暖,只剩一片冰冷。

    父亲眉眼温柔,是荣鸢见过最温柔的男子。

    她天真的问父亲:“爹,你要去多久?”

    父亲蹲下身子,温柔的抚着荣鸢的脸颊,眼里是荣鸢读不懂的情感。

    “很快。”

    “爹,等你回来教阿鸢马术好不好?昨日,臭霄翊又笑话我连马都骑不好。他就会欺负我。”

    荣鸢趴在苏朗的肩上,小脸上布满了委屈,小嘴翘了老高。

    “好,等爹爹回来定教阿鸢最好的马术,谁也不能欺负我的阿鸢。”

    “嗯!”荣鸢用力的点着自己的脑袋,眼里是得到承诺的喜悦。

    苏朗不再作声,荣鸢奇怪的回头看他。

    她看到她一直引为傲的父亲在流泪。

    荣鸢从苏朗的怀中挣脱出来,满脸的无措,一双小手在苏朗的脸上一阵胡乱的擦。

    “爹,你怎么哭了?”

    “是沙子进了眼。阿鸢,让爹好好看看你,好吗?”

    “好。阿鸢让爹爹看个够。”

    荣鸢甜甜的一笑,露出了张大大的笑脸。

    “阿鸢笑起来真好看。”

    父亲走了,跟着那天的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暮色里。

    荣鸢从篮中拿出祭拜用的水果认真的摆在墓碑前,并徒手在碑前挖了一个小坑,将冥币点燃一点点的放进坑内。 她双膝跪地,给墓碑磕了三个头。

    “爹,阿鸢来看你了。”

    她低着脑袋,双肩微微颤抖,眼眶中的泪水越来越来多,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手上,最后终于止不住大哭起来。

    山顶的风极大,风刮过卷起了篮子里的冥币,飘飘洒洒的,落了一地。

    荣鸢的哭声和着风声飘得老远。

    一件褐色的披风轻轻地披在了荣鸢颤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