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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坐在钢琴旁像在跟雨斗气,十根手指仿佛要扎进那黑白琴键般,唯恐琴声会被它淹没。

  “这雨下得有点大啊……”没人回应我,整栋别墅除了我,还有沈妈在厨房准备晚餐。

  六岁那年,被我妈逼着学钢琴,自觉委屈,站在钢琴旁伤心大哭,年轻的钢琴女老师,长得很漂亮,一头乌黑的长发又软又好闻,讲话的声音特别温柔好听,对我一点也不凶,她总是像收到礼物般露出喜悦的表情,坐在钢琴前倾力弹奏,飘逸的长发随着叮叮咚咚的音符在身后轻舞,真的好美。

  我抽抽答答眼泪汪汪的问:“老师,如果我乖乖学弹钢琴,以后我是不是会变得跟你一样?”

  老师转头对我甜笑,纤细白净的手指从我那顶着蘑菇头的圆脑袋上轻滑过。

  “当然了。“

  当然我现在并没有变成像老师那般美好的模样,对她的善意我仍心存感激,至少自那以后,我便很积极地学习弹钢琴。

  “婉小姐,晚餐准备好了。”沈妈走过来对我说。

  手指停在半空中,随着一声轻叹落下,合上琴盖。

  “谢谢沈妈,我马上来。”

  诺大的白色欧式餐桌上摆着我一个人的晚餐。

  上一次爸妈和我坐在这张餐桌旁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呢?五天前或者是七天前,我记不得了。

  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她已经解下围裙,一身熟悉的朴素穿着。

  “好吃吗?”她笑着问我。

  “当然好吃。”我夹点芥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晚上给朱朱做什么?”

  朱朱是沈妈唯一的宝贝女儿,被呵护得珠圆玉润。

  “说是想吃小黄鱼干。”提到朱朱,沈妈总是一脸庞溺。

  “哦。”

  我猜朱朱那家伙正悠闲地躺在沙发上边啃薯片边看电视等沈妈回去做美味的小黄鱼干呢!有些嫉妒,我的晚餐没有小黄鱼干,怏怏地落下筷子,净往嘴里送白米饭。

  门铃响了,沈妈去开门。

  我巴巴地望着客厅那边。

  或许会有人来陪我吃晚饭?

  稍后,一身深蓝色正装的林迈出现在我视线中,微笑着冲我挥下手。

  “沈妈说你才开始吃。”他边走边脱下沾满雨水的外套递给沈妈,径直朝我走过来。

  来的人是他,我内心抑制不住的雀跃。

  我面似平静地嗯了一声,随手扯张面巾纸递给他。

  他到对面坐下来,拿着纸巾轻拭落在脸庞上的雨水。

  沈妈递碗筷给他。

  “迈少爷,不知道你来,没有提前准备,将就吃一点。”

  林迈微微一笑,看我一眼。

  “沈妈太客气了,我常常来的,和婉小姐一样对待就好。”林迈的普通话说得不太标准,本来普通话对南城人来讲就有难度,再加上他曾在英国留学十年。

  沈妈捂住嘴,望着我笑。

  “你想得美,沈妈对我最好,沈妈,您下班吧!”我说。

  沈妈求之不得。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吃。”

  “你怎么会来?”我问林迈。

  他举筷开始优雅地用餐。

  “下雨天,你哪里都不会去,是个蹭饭的好机会。”

  我很得意,他总是这么了解我。

  “就勉强颁你一个最佳义气奖好了。”

  他认真点头。

  “谢谢。那我颁你一个最佳供饭奖。”

  我倒是很愿意得这个奖,有他陪我吃饭,心情好了许多。

  “朱朱的毕业典礼什么时候举行?”

  “很快。”我正苦恼送什么礼物给她。

  “那你们也快放暑假了。”

  “正是。”

  “去哪里玩?可以带上我吗?”

  他每天的工作忙到飞起来。

  “带上你的灵魂。”我说。

  我和他上次见面是四天前在小区大门口,他开车去公司,我开车去学校。

  “也行,要不要我剪一束头发给你带上?”他调侃说道。

  “留长一点再说。”

  他笑。

  他衣服都没回家换就来陪我吃饭,我很感激。

  我吃光一碗米饭,打算再添一碗,被他阻止。

  “晚餐别吃太多,你忘记胃疼的事了?”

  一年前我们在日本,我吃寿司吃到肚撑才肯停,结果半夜胃疼被紧急送医,难为他从此记在心里,有机会就拿出来当反面教材。

  我听话地放下碗筷,心里一阵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