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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妃说得事,你有什么看法?”皇帝坐在高处,询问着跪坐在地上的少女。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地下着,在石砖地上低洼处,汇成一汪小湖泊,倒映着青葱嫩绿的灌木丛和观赏绿植,甚至气派的房屋都纳进水中。

    滴答滴啊,水滴随着屋檐落下,小声喧哗。而屋内的气氛沉寂又闷热。

    小婵低头不语,不是她故意沉默,只是她怕舅舅知道自己的想法会勃然大怒。

    太后也问起了小婵,“可是有看上什么人家的公子?你尽管说,无论他身份地位如何,人品端正,家风端正就行。”由于对亲生女儿的亏欠,这位老人将对女儿的爱意全都倾注到了外孙女身上。要什么,她给什么。

    小婵好像听到了屋外的青蛙叫声,还有布谷鸟的悠长音调。

    “……小婵没有想法,也没有看上别家的郎君,我……”她犹豫着,说不下去。

    “你想如何?”皇帝好奇起来,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外甥女会说什么让他耳目一新的话。

    “小婵……不想嫁人。”

    皇帝愣了愣,而后他又自我开解道,“无碍,现在不想嫁就不嫁,等你什么时候想了再嫁。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小婵抬头,胆怯地望着他二人,但还是鼓足勇气添加了一句,“永远也不嫁人。”

    皇帝身体前倾,伸长了脖子,靠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说什么?”

    太后则是训斥道:“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惠妃的话确实难听,你也别放在心上。”

    “不是这样的。”小婵笑得有些苦涩,“不是因为惠妃的话。”

    “那你不嫁人想做什么?”皇帝问道。

    小婵直起身,跪了下去,“小婵,想要当官,当一方父母官。”

    言毕,她叩首,久久不愿起身。她等着太后或者皇帝的发怒。

    屋檐上的积水还在落着,砸碎了映出来的景色。

    太后脸色阴沉着,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皇帝却大笑起来,“好志向,只是,没有女子当官的。你若是不满意郡主身份,我再封你为公主可好?”

    皇帝对郡主也真是宠溺,以为她嫌弃自己郡主的身份低微,“我也听说,你曾在百姓中享誉盛名。也难得你有这想法,公主一样可以为民请命……”他哄小孩儿一般哄着小婵。

    小婵直起了身,打断了他的话。

    “舅舅,您是否称赞小婵饱读诗书,文采不菲?”

    皇帝点头。

    “您也曾夸过小婵办事委托,思虑周期,不输男子?”

    皇帝再次点头。

    “那为何我当不得父母官?”

    皇帝默了片刻,低语,“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

    “那小婵便当这个先例。”

    皇帝轻哂,想笑话小婵孩子气得想法,以为她想过家家。只是看着她那坚毅的神色,渐渐和某人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我想要的,没有人能给。”

    他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那时候他总是不懂,贵为一国之主,有什么他不能给的,为什么他将天下放在她面前她也只是面露忧郁的微笑。

    时隔多年后,他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文采斐然却总是一脸忧愁,怪不得她总喜欢听自己讲述官场的政务,怪不得女人最爱的金银首饰她都无动于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皇帝彻底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太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劝小婵。她知晓小婵一向固执己见,认定的便绝不回头,真是像她娘亲一样顽固。

    若是硬要拗她,太后也并非拗不过小婵,只是明燕长公主前车之鉴还在,又要让小婵重蹈覆辙吗?她可以逼迫她生,但是阻止不了她死。

    太后有些后悔起来,或许她不应该教她那么多道理,那么多政务,更甚至让她和皇子们一样读书,让她那样清醒的明白了自身的境地,生出了和她一样的苦闷。

    太后想不明白的道理,不想让小婵再去痛苦。

    “小婵,”这个一向神采奕奕的老人忽然苍老了下来,“你求个别的吧。”

    那声音满是哀痛与无助,甚至隐含自责的心痛。

    小婵也跟着感同身受,和太后一样难过。她轻笑,自觉对不住太后,“那便让小婵,自己择婿吧,我想,招赘。”

    太后盯着她许久,看透了她的想法,“好,我答应你。”

    皇帝一直沉默着,像是默许了太后的承诺。

    “小婵告退了,去探望阿娘。”

    太后挥了挥手。

    雨停了。山上湿朦朦的,满是雾气缭绕。远处青山愈发苍翠,后山小瀑布落水愈发大了起来。被打湿的石路光滑,长起苔藓,比平时要更难走一些。

    小婵从皇帝寝宫出来后,瞧见李玉锦蹲在路边等,嘴里无聊地叼着根绿草,正晃荡着。

    看到她出来,吐了出来。从高处跳到下方台阶上,险些滑到。

    他站稳后,对着她笑,像往常一样,问道:“说什么呢?聊了那么久,该不会,真得是要给你说亲吧。”

    他搓着鞋底的泥土,背着手,不时低头,以为小婵会提议自己当他夫婿,所以显得害羞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