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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在嗡嗡地响个不停,倚靠着墙角蜷躺着的谢录轻颤了一下,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腕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里的酒瓶。

    “谢老师——”

    画室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以及叶瑄的呼喊。

    咣当一声酒瓶落地,液体倾洒一片,溅湿了谢录的裤脚。

    他扶着脑袋,面无表情地起身,摇晃的身体跌撞着,满地的瓶罐相撞,叮当的动静让他觉得烦闷。

    谢录掠过桌边的时候,眼不自觉地往数位屏上瞥,旋即慌乱收回,像碰到了炙铁一般闪躲。

    噗通。

    踏出门的一步,猛刺入眼的白光闪的他双目一黑,腿脚软跪在地上。

    谢录依旧面色木然,撑着起身的手指泛着阵阵的白。

    在开门的那瞬间,叶瑄被骇得一退。

    面前站着的人,浑身酒气弥漫,头发蓬乱耷拉着几乎遮眼,眼下浓重的乌青和攀爬眼底的血丝,显示着躯体的极端消耗。

    “谢,谢老师……”

    叶瑄稳稳心神,从谢录让出半个身子的缝空挤进去,又被入目画室的满地狼藉再次骇到。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她转身看向警惕地拉上门的谢录,“您一直不接电话,是一直把自己关在画室……”

    其实叶瑄猜也能猜出来了。

    这几天里,关于《顶流》的社交话题都爆了。

    原因就是漫画“众望所归”的大改,不但把涉及角色“谢录”的全部情节全部删除,而且还把故事线拉回原来的正轨。

    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谁做的。

    叶瑄望向犹如行尸走肉的谢录,“谢老师,你是熬了夜……才改完的吧……”

    从头到尾改了一遍,甚至无数个像她这样的铁杆粉还发现,后期裴疏年的形象甚至美化细磨许多。

    七天。

    这得是多大的工作量啊。

    谢录微声应了句,径直走向冰箱,摸出了一瓶酒和泡面。

    他刚转身过来,又抬头生硬地开口:“想喝什么?”

    叶瑄怯怯地摇摇头。

    谢录知道自己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很吓人,但他懒得拾掇。

    挤出的一丝笑很勉强且带歉意,他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不好意思,可能有点难看。”

    几番深呼吸以后,叶瑄接过,支支吾吾地开口道:“谢老师,您可以向我倾诉的。”

    谢录没什么朋友,社交圈极其简单,他的生活就只有漫画和——

    “小叔…沈总怎么样了。”眼瞳颤了颤,他声音有些虚,眼神闪躲着避开,“有什么消息吗?”

    闻言叶瑄微愣,“是沈总让我来找您的,您总是不接电话。”

    在沈北辰告诉她谢录回来之前,虽然漫画大改,自己却并不确定是否是谢录所为,本人又在哪里。

    谢录粗暴地撕扯开包装咬开瓶盖,将酒一股脑倒进放着面饼的盒碗里。

    叶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

    “谢老师…您…要不,我们吃外卖怎么样?”她一把掣住谢录的手腕,音调都有些止不住的颤,“这样很伤身体的。”

    谢录抿了下唇:“这样不是省事么。”

    叶瑄一时语塞。

    “但是,但是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因为,不想清醒。”

    叶瑄听着那牛头不对马嘴的答话,一时有些懵,却不忘夺走那碗黑暗料理,迅速在手机里翻外卖。

    谢录没说什么。

    脑里碎成片块的记忆胡乱翻搅着,前段时间的记忆好似黄粱一梦,却总是不自觉在眼前浮现,只有醉晕的状态下,他才能不去想那些事。

    把酒当水的那些时日,他一笔笔抹掉自己曾经存在于漫画的痕迹,而裴疏年果然如所保证的那样,乖顺服从。

    分不清昼夜晨昏,醉到深处便睡,醒了便继续改。

    他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大梦一场,什么裴疏年,什么谢喧,都是他的臆想。

    这样他就不用去面对清醒以后必须面对的事——比如沈北辰的秘密,比如对裴疏年那腔深刻心底且扭曲滋长的情感。

    太怪异了。

    他竟然莫名其妙对笔下主角动了心思。

    简直是个疯子。

    一定是因为先前他自己代入了书中“谢录”的角色,才会这么疯狂。

    想着那些荒唐的事,谢录扯着嘴角嘲讽着笑了笑。

    “小叶,能帮我个忙么。”他声音放轻,“帮我联系主编那边,我要完结漫画。”

    完结,应该就能结束了。

    他这么想着。

    叶瑄惊讶得双目微睁:“您想好……了吗?”

    她们都害怕谢录像上次那样,突然消失,然后近无生气地再次出现,所以都没敢提及结局的事。

    手指插入糟乱的发里胡乱地扫了一通,他捏着酸胀的眼,声音里满是疲倦:“嗯。想好了。”

    抬起的眼泛开舒爽的麻感,谢录浅淡一笑,自我安慰般喃喃:“真的想好了。”

    说完,他握着酒瓶往画室里走,叶瑄便去阳台那边联系樊宁。更重要的是,要先给沈北辰报个平安。

    “沈总。”叶瑄语气有些弱,“谢老师还…还好。”

    电话里骤然传出一个近乎扭曲的半嘶哑半尖锐的声音:“什么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