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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录的语气陡然加重些许,也不再像第一个梦那般描述得三言两语、一笔带过。

    他握着杯子,凑到嘴边微抿润润喉。

    “我看到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人,”谢录扫了裴疏年一眼,又敛回视线,“他们似乎发生了争执。凶手喊了一句‘为什么你才是沈北宸’后,那个很像你的人便掉进了河里。”

    裴疏年绷紧的脊背稍微松缓,他放下腿,身子前倾了些,定定地看着他。

    扯到的伤口传来轻微的刺痛,他却淡若无事地开口:“沈北宸?很像我?”

    牵连到的记忆碎片一股脑地涌现,裴疏年却只抓住了最近的那一块——

    那天他控制的医生走在走廊道上,擦肩而过的沈北辰对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

    谢录微顿:“嗯。很像你。特别是眼,但是没有异瞳。”

    裴疏年倏地笑了。

    果不其然。

    竟然误打误撞地戳到了核心点。

    谢录不懂他的淡笑是什么意思,眉头再次将近蹙起,“你知道些什么?”

    “说来话长。只是一点现在能确定——一定有两个沈北辰,一个是长得和我很像的人,一个是…你的小叔叔。”

    被久久注视的人云淡风轻地摩挲着杯子,又弯起唇角,接着道:“既然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应当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主角的事了吧。”

    谢录不置可否。

    从他可以凭意召唤医生出现,到他看到那浩如烟海的废稿篇篇节节都是关于他和裴疏年的,就已经猜出一二了。

    虽然不可理喻,但是别无他路可选。

    所以他们的对话和相处,将会再次避无可避地暴露在另一方的手机里。

    裴疏年微叹了口气,看着谢录失神的模样,手搭在他捏紧被角的指尖,轻轻捏了捏。

    “要…继续说下去吗。”

    谢录挤出一丝笑,沉缓地点点头。

    颤抖的手震着水里掀起了圈圈波纹,回忆到这里时,他总是觉得心慌。

    “我不知道是否是人为造成落水,但是落水的人溺毙却一定是因为那个凶手…他扯着,扯着那人的头发往水里按。”

    裴疏年突然有些后悔继续这个话题,抿下唇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得到的答复却是谢录的断然拒绝。

    他的确很慌乱,以至于脸上浮渗出冷汗,嘴唇也有些抖。

    “我还看到,看到院长妈妈在他面前活活淹死…”话音落地,神情被寸寸晕染上痛苦,他怔愣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问谁,“为什么不救?”

    宋听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谢录愣着,似乎一直沉浸在百思不得其解的痛苦中,搜肠刮肚却想不出一个像样的哪怕有一点道理的理由来。

    为什么不救?

    明明只是搭一把手的事。

    裴疏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毕竟谢录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

    指尖被裹进温热的掌心,而谢录却好似回了神似的,突然抬头看向他。

    水杯被搁置在柜子上,有些冷的手指落在裴疏年的颧骨上,搭按着他的眼尾。

    鼻尖与鼻尖靠得如此近,几乎相抵,呼吸交缠,裴疏年的喉结滚了滚,眼神一时慌乱,落到了那点殷红的痣上。

    撩拨者却一脸凝重,只是看着他的眼:“为什么,为什么院长妈妈也有异瞳?”

    旖旎骤然凝滞,裴疏年反问:“什么?”

    “院长妈妈的眼睛,和他一样的,左褐右黑。”

    裴疏年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毕竟当初狭路交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所以,当初画我这双眼的,是沈北辰吧。”裴疏年静了静,又开口,“而沈北辰和谢喧一模一样,在长相上,特别是眼睛。”

    呼吸喷洒在脸颊,谢录觉得有些痒,他呆滞而僵硬地轻轻点点头。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混乱。

    他好似知道为什么当初醒来,沈北辰站在他的床头说:“不想走,就留下来吧。”

    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他的记忆有恢复的可能性,所以要在眼底看管着,免生变数。

    可自己却天真地觉得,是沈北辰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做出的容忍和让步。

    谢录不再隐瞒沈北辰,这对裴疏年而言只是一个确定猜测的事,对当事人自己却不知道该多难接受。

    手再次攀附上谢录消瘦的脊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满满的安抚意味。

    谢录倏地浑身颤了下,旋即脱出身来看着他,有些慌不择言:“你…你这些天在做什么?”

    裴疏年淡笑:“在调查。而且,在你发现谢喧和沈北辰掉包的时候,在这个世界,我也发现了。”

    谢录当然知道他意有所指。

    能发现这件事的,只有亲眼见到一个将另一个替换的结果,就像他所看到的一样。

    “你发现小…他了?”

    谢录的表情很复杂,有欣喜,又陡然渐变成忧虑和颓丧,掺杂出喜忧参半,说笑也难看,说哭也难看。

    答复便是淡声的“嗯”。

    在裴疏年轻轻覆住他的肩胛时,谢录便截断了他要说的话:“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能见他。”

    他语调很轻,带着请求和恳切:“我可以用用数位屏和画笔么?”

    “当然可以。”裴疏年脸色有些暗,压抑着心底的担忧,声音低哑着,“别太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