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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喧。”

    谢录甚至连喊他的名字都觉得恶寒,微眯着眼睛看他。

    那张苍白的脸上遍布阴鸷,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褐色的瞳力泛着阴云滚涌的暗光,钳握着谢录手腕的手却渐渐松了下来。

    “啧。”谢喧轻笑两声,很是讥讽,“在这里,我应该…叫沈北辰?”

    谢录猛地甩开他的手,后撤几步,眼神像冰刀子,全身紧绷着处于一种戒备状态。

    “我的小叔叔呢!”

    不安感在他确定面前这个躺着的人是谢喧时浓重到极点,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谢喧竟然能穿到现实世界。

    那沈北辰呢?

    沈北辰在哪里?

    那个被囚禁的人,又是谁?

    “我就不是你的小叔叔了么。”谢喧轻声咳着,气若游丝。

    “如果是谢喧,就不是你的小叔叔了么。”

    谢录很烦躁,简直连句废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他的身体弓着,积蓄着躁怒,声音几近歇斯底里:“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谢喧骤然侧过眼来看他,神色暴戾。

    “是他制造了我,却想杀了我。我怎么能允许呢?”

    衣领被猛地一把扯住,谢喧的脖颈和腰眼甚至因为幅度剧烈而伤口裂开,纱布渗着殷红的鲜血。

    谢录毫无畏惧地逼视着他,简直想将其剥皮抽筋:“你他妈给我说!!沈北辰在哪!!”

    谢喧脸色阴恻恻的,却含着笑,好整以暇地看他,嘴唇翕动着,云淡风轻地开口:

    “你这个作者都不知道,那我怎么知道呢?”

    “谢喧你是不是想死!!!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冲进来的人已经一把将谢录推拽到一旁制住,而姚轻则连忙呼叫医生。

    嘭!

    因为骤然松手,谢喧狠狠摔砸进床里发出刺耳的声响,窸窣的管子晃动摩擦着,雪白的床面因为裂开的伤口,已经被血洇开大片的猩红。

    腰骨磕在桌角刺过一阵尖锐僵麻的痛感,谢录脸色一白,任由身体滑落到地面,垂着头大口呼吸着。

    痛苦不仅来自身体感官,还有精神的压抑。

    一切都失控了。

    从裴疏年,到林沂州,再到谢喧。

    谢录觉得脑袋嗡嗡得好似要炸裂,眉心疯狂跳动着,冷汗细密地渗覆了一层又一层。

    双眼里的场景不断变换,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白衣角扫过眼前。

    他听到晕眩中有人在呼喊,似乎喊的是沈先生。

    沈先生。

    他的小叔叔。

    不。

    这个人只是个卑劣的冒牌货。

    谢录终于在闪动切换的只光片影中,聚焦在一块不断凝成一点的针头。

    “你的精神状况很差,必须注射药剂。”

    不。

    他不要再被人牵掣住!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他猛地冲窜起身将人推到一旁,连滚带爬地逃出重围。守围着他的人本就稀稀疏疏的,再加上原本觉得谢录精神恍惚不多设防,这会猝不及防地倒成一片。

    没有了鞋的防护,被震痛的脚底麻僵中掺杂着细细密密的刺痛,谢录只是拼命地狂奔着,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没有人追出来,恐怕现在他们正围着那个冒牌货转。

    嚓——

    碎石猛硌脚底,身体骤然失去平衡,旋即狠狠地砸摔在地面,压抑不住嗓间的气流喷涌,喷出一口血来。

    疯如狂涌的一股脑精力终于在无节制的燃烧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片片块块的擦伤和割裂血口的疼痛,以及气管几乎劈裂的呼吸艰难。

    谢录按着剧烈泵动的心脏,几乎是呕吐般地咳嗽着,捂着气流的手腕甚至落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虚脱地跪在地面,他茫然地抬头,迷蒙之中,看不清晰也分辨不出自己在哪。

    可是他还有事要做。

    裴疏年……

    沈北辰……

    眼前的雾气逐渐削淡,逐渐清明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条细长的痕,在不远处的桥下,那条奔流不息的星光河。

    血气充盈的口腔里满是腥甜,谢录咬紧了牙,恍若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撑着满是满是粗土碎石的地面,摇摇晃晃地半蜷着腰起身,拖拽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和两道稀落的血迹,一深一浅地往视野里的那条痕走去。

    在站到河堤上那一刻,谢录脑海里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他只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死也罢,生更好。

    天边的墨蓝中有些许紫,层层渐削成淡蓝,在最边际的地方,却有一道耀眼的红光,逐渐晕染开来,洇上薄薄的赤金色卷着细边的微澜。

    这幅景像极了他离开裴疏年的那一天,不过一次是晚霞薄暮,一次是朝曦破晓。

    那一次落水前,裴疏年对他说了一句自认为最重要的话,但他没听清。

    谢录在落水的那一刻,脑海中突然一个想法落地生根,钻出一颗芽子。

    他很想,再多看一眼。

    再听一遍。

    熟睡的人脸色苍白的像纸,眉头却拧成了川字,呼吸杂乱,浓密的睫毛颤动着,显然睡得不安稳。

    裴疏年微微叹气,食指轻轻扫了扫谢录额角将近遮眼的碎发。

    “回来干什么呢。”

    眼角渗出了些温热,也被他轻柔地揩去,只是有些烫手。

    他没想到谢录还会回来,而且是自愿回来的,甚至跳了河。

    口袋里的手机还温热着,裴疏年微抿起唇。

    他想着在屏幕里看到的内容,心口还是些许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