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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电脑因为长时间的无操作陷入屏幕熄灭状态,谢录在一片黑中看到自己一张有些灰白的脸。

    旋身下地,他僵硬地一步步挪动到角落,定定地看着那矗立着的高脚花瓶,隐匿于丛簇馥郁斑斓的花中,一点淡红隐隐约约闪着。

    谢录骤然俯身靠近,对着那点红光,神色淡然地开口:“别再想监视我。”

    嘭!

    保镖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被推倒摔碎的花瓶的满地碎片,以及被踩得稀烂的黑色设备壳子。

    两人同时摸向腰间,一脸警惕地看向几近麻木的谢录。

    “让沈北辰来。”谢录看着他们,“我要出去。”

    保镖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沈先生吩咐了……”

    “我说,我要出去。”

    一字一顿,谢录瞳孔颤动着,微闪的火焰舔舐着眼底的暗色,焚烧着压抑在阴郁下的理智与自制。

    “否则,我会报警。”

    先前所有的忍耐,只不过是对沈北辰的退让。而如今,即便是到这一步最不留情面的决裂,他也能坦然接受。

    两人的依旧不为所动,手指搭在耳边的通讯器上,似乎在听着什么。

    谢录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正想开口,却见两人齐唰唰地向他鞠了一躬,恭敬道:“您误会沈先生了,沈先生是想保护您。先生出事了,请您保重。”

    两人旋即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谢录最终抱着他的画板,拎着油画工具顺利地下了楼。

    春味已经很浓郁了,软和清甜的风,落在身上感觉很舒服。他穿着雪白的单色薄睡衣,踩着绵软拖,坐在圆石墩子上。

    这块圆石墩子是圆环状,将一棵老树圈养住。那棵树是他透过那层层围栏的窗子看过无数次的,这会儿近了看,才发现原来即便树被圈住,但是根茎却盘虬卧龙,石墩子甚至裂着细细的裂缝。

    搭好了画架,他又返回去拿数位屏和电脑,却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叶瑄。

    叶瑄依旧提着保温桶,这次来的时间格外奇怪,这才十点多,根本没到午饭的点。

    她脸色有点白,看到谢录的一瞬间,有些慌神。

    两人下了楼,叶瑄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

    所在的地方除了有一棵老树,还有广阔的草地,绿油油的一片,点缀着些野花,很是怡人。

    谢录坐到画板前,将电子设备搁在一边,看了她一眼,语气很轻:“是发生了什么事么。见你有些慌张。”

    叶瑄抱着保温桶的手指划得吱嘎响,她咬咬牙,“谢老师,您知道…沈总的事吗?”

    谢录心下一咯噔,面色却淡若无事般,拿起笔涂抹着颜色。

    疏落的光影洒在昏暗压抑的画上,添了一分诡异。

    他还是没能把梦境里的人画出来,万事俱备,却只缺一张脸,甚至一个鼻子眉毛,他一点具象都画不出来。

    “听说他出事了。”谢录压抑着声音里的一丝颤动,“应当不严重。”

    叶瑄抿紧嘴唇不说话。

    身边的人听她没声了,又侧脸看她:“怎么了?”

    “沈总…受了重伤。”叶瑄微微咬着牙,一股脑地把瞒着的话尽数倒了出来,“昨天抢救了一夜,现在还在icu……”

    “什么?!”

    咔的一声,手里的画笔被硬生生地掰断。

    “这个消息都在外面传开了。好多人看到沈总重伤,躺在医院门口,浑身都是血……”声音因为不忍和恐惧颤抖着,叶瑄看着谢录那张越来越苍白的脸,言语染上了些愧疚,“姚秘书说怕影响您养伤,不让告诉您。”

    但是她觉得,沈北辰对谢录那么重要,如果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

    那层波澜不惊的伪装终于裂开细细密密的缝纹,谢录垂下眼,闷声道:“他…在哪里。”

    叶瑄摇摇头:“姚秘书说,等到合适的时机,会告知您的。”

    谢录微顿。

    沈北辰出了这么大的事,应当——会惊动那位吧。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不让他去的原因。

    叶瑄听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蒙了层黯淡的眼便看向了自己,他挤出一丝安抚的笑,对她道:“谢谢你告诉我。”

    淡若无事地将断掉的笔扔进工具堆,他拍拍身旁那段石墩,扫扫土,又抱起了数位屏和电脑,对她笑着:“请坐。”

    叶瑄有些惊愕,木木地走过去,便看到了屏幕上投着的画面,不禁惊呼:“谢老师,这是……”

    谢录淡淡地应:“对,裴疏年。”

    更准确的说,是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裴疏年。

    她抱着保温桶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看着谢录拿着笔,在原有的画上开始动手,即便心里有再多疑问也不得不压了下来。

    笔尖落在画面里裴疏年被鲜血打湿的掌心,谢录迅速勾勒出了一支注射剂的大概形状。

    他微顿,旋即看向叶瑄:“小叶,帮我查一查关于止血的药剂和工具。”

    叶瑄对这活很熟,资料包储备齐全,她点点头便迅速查找,开始准备列出一份全备的清单。

    裴疏年的卧室有医药箱,所以他可以在药物上改动使其合乎逻辑,但是对于能否调动裴疏年拨打急救电话——

    只能试试看了。

    谢录暗暗咬咬牙,稳下心神继续画医药箱和裴疏年拨电话的动作。

    他一边画,另一边脑子里却浮现很多交织混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