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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秋虫的闹喧衬托了夜之寂静。当文远方理顺心绪后回到商业局大院时,文婧早已进入梦乡,但诸玉良还在倚床阅读鲁迅的《彷徨》。听见“嘁嘁嚓嚓”的开门声,她便撩开帐子,下床来给丈夫调洗澡水。

    “我自己来,那么晚了,你何必起来?”文远方阻止道。但诸玉良一言不发地做着一切,直至把丈夫的干净汗衫、裤衩放在凳上后才回到床上。

    浴毕,文远方蹑手蹑脚地挑开蚊帐,坐进床里,掖好帐门,正准备躺下,忽听帐内“嗡嗡”作响。他便一边追寻蚊子,一边轻问道:“你怎么没把蚊子扇干净?”诸玉良依然不吱声。

    他猫着腰和蚊子打了会儿游击,终于在一帐角处包围了那只身躯肥硕、显然已经吃饱喝足的长脚蚊子,便“啪”地将其拍个稀烂,并恨恨地骂道:“你敢吸我女儿的血,我就要你付出血的代价!”遂出帐洗手,重返安乐窝关灯躺下。

    此时,诸玉良背对丈夫躺着,把手轻搭在女儿身上;她见丈夫上床,便往里床挪了挪身子。文远方侧身摩挲着妻子的玉臂柔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着?”

    “磊磊家的老太太暑假里没了。”诸玉良在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你……早知道磊磊就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文远方大吃一惊,急切地扳过妻子的肩膀想问个究竟。

    诸玉良转过身来平静地说道:“我也是回暨阳前才知道的,我是在柳植汛家里看到孙蕾的全家福后才联想到的……我便向柳植汛侧面打听了磊磊家里的一些情况。放心吧!磊磊现在挺好的,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而且特别爱护婧婧。我之所以拦着婧婧给你看大团圆照,就是怕坏了你这几天的心情。”

    文远方听后说道:“哦,原来如此!唉——孙蕾外婆的年龄应该和我娘差不多,正可谓历经沧桑终归平淡了。”他叹息片刻,便把一支胳膊垫到妻子头下,半是玩笑半是憧憬地说道:“如果将来磊磊和婧婧能成为……哈哈,那就太好了!”

    诸玉良轻点了一下丈夫的脑门说道:“给你一粒希望的火种,立马燃起幻想的大火,想得够远的哈!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正当夫妻浓情蜜意渐入佳境时,文婧突然梦呓着翻了个身,吓得两人赶紧刹车……

    从此,夫妻俩觉得彼此之间再也没什么秘密和雷区需要回避或提防了,感情便日臻亲密和稳定起来。

    转眼,文婧开学在即,诸玉良的假期也将结束。一天上午,李凡顺道来将母女俩接回了牌头。

    (二)

    开学那天,文婧背着磊哥哥送的新书包新文具,穿上陈阿姨送的新裙子,像一只欢快的小燕子一样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

    因为遗传了父亲的瘦高个基因,她被安排坐在靠后的座位上,同桌则是她的表外甥娄观峰。于是,小伙伴们便嘲笑他俩是“两婆佬,排排坐”。

    同学们对这位讲着一口苏南普通话的女孩很是好奇,女同学们更是流露出很想和她交朋友的样子。文婧便说道:“你们有多重?每个人让我抱一下我就知道啦!”

    于是,班上所有女生让文婧抱了个遍,她也胡乱地报着数字:“五十斤、一百斤……”小伙伴们就这样通过互抱而相熟了。

    一星期的课上下来,文婧发现老师教的那些拼音、算术什么的,她早都会了。于是,一到上课时间,她的思想就如天马行空般地到处乱逛。无聊之余,她还通过专听老师们的口头禅和惯用语气助词来取乐。

    一天,文婧趁算术老师在板书题目时,悄悄对娄观峰说道:“你等下听他讲的每句话后面都有一个‘啊’。”

    果真,算术老师似乎没有“啊”做连接就不能讲下一句话,使两个孩子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起来。为了忍住笑,文婧一边捂住嘴巴,一边拼命眨眼睛。

    快速眨眼睛可以止笑,这还是柳明磊教给她的小秘方。“磊哥哥读三年级了,不知他班上有没有来新老师。”于是,她的小脑袋瓜里又充满了各种有关孝义庄的片段。

    除了靠听老师的无意义音节寻开心外,最能使文婧在课堂上集中注意力的便是回答老师的提问。她几乎全包了语文老师的提问,这使她洋洋得意并乐在其中……不久,在班上年龄最小的她便被任命为一(一)班班长,还成了班上第一批“红小兵”。

    开学不到一个月,文婧就学会了一口地道的具有牌头口音的暨阳方言,使诸玉良不得不惊叹于幼儿的适应能力。

    一次,文婧的班主任加语文老师对娄副校长说道:“我教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没见过您小表妹这么灵光的学生。我每次提问的话音一落,她就举手了;很多时候,全班就她一人举手,好像我整堂课只是为她一个人上似的。哦,你家娄观峰好像不怎么喜欢学拼音,总是把拼音字母写错,您让文婧多帮帮他哈!”

    (三)

    闲处光阴易逝,时令不觉进入初冬。

    近段时期,诸玉良连日里加班加点进行查账核算,李凡也经常来她的宿舍聊工作上的事情,两人似乎正在查处一椿财务案子。

    工作一忙,诸玉良便疏忽了对女儿换季穿衣的照料;一场寒潮来袭,使文婧猝不及防地得了一场重感冒,并伴有低烧。

    一天半夜似睡非睡间,文婧忽见一中年男子拿着一根绳子要来勒她,并恶狠狠地说道:“你娘不要我活,我也不要你活!”文婧吓得拔腿就跑;但双腿好像被绑住一般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嘴里也发不出求救的声音……经验告诉她:自己又被魇住了。

    于是,她拼命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帐顶,挣扎了好一阵子才使自己醒过来。但醒来时,她发现梦中的男子已变成一个蓝色的发光体,正立在床前的五斗柜旁朝她狞笑着……

    “啊——”她大叫一声。诸玉良从梦中惊醒,忙开灯问女儿怎么啦。“我看见……一个发光的男人站在五斗柜旁朝我笑。”文婧躲在妈妈的怀里惊恐地说道。

    “哦,宝贝!哪有什么发光的男人?你做噩梦了吧?不怕不怕,妈妈搂着你睡哈!”诸玉良嘴上虽这么说,但听了女儿的话后心里也不免毛骨悚然,仿佛一股阴气瞬间钻入了自己的毛细血管。

    “幸亏保护神近在咫尺一喊就应,所以不管什么魑魅魍魉我们终究是不怕的!婧婧这么容易受惊吓是因为缺少安全感,所以我千万不能在女儿面前有怯懦的表现。”诸玉良这么一想,就把女儿搂得更紧了。

    ……

    第二天傍晚,文婧放学后回家,路过传达室时被寿师傅拦住了。寿师傅告诉她:“里面有许多人在吵架,你不要往大楼里去,就在这里等你李叔叔,他去学校接你了。”

    文婧好奇地问道:“寿伯伯!我妈妈在哪里?李叔叔为什么要去学校接我?”

    寿师傅答道:“你妈妈现在被人堵在办公室里出不来,我们已经派人去喊派出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