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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晚饭后沐浴毕,陈美娟让文婧试穿了两件连衣裙:一件是白底红圆点泡泡袖长裙,一件是蓝白条相间的圆领短裙。这两条童裙是她听说文婧即将回暨阳,特地从上海带来的礼物。

    文婧双手拈着裙摆,开心地在床上转了个圈,然后歪着头问妈妈:“好看吗?”

    诸玉良端详了好一会儿说道:“嗯,又简洁又大方又洋气,美娟姐的眼光就是好!这两条裙子在暨阳肯定买不到,小朵师傅也不一定做得出来。婧婧可要爱惜着穿哦,不要再穿着新裙子到外面去疯啦!上次妈妈给你买的那件红衬衣,穿上才一眨眼功夫就被撕了一个口子,把我气得来……说吧,你以后怎么报答陈阿姨呢?”

    文婧难为情地“哦”了声后忽闪着黑眼睛说道:“我……以后要赚很多钱,要给陈阿姨买各种各样的糖吃。”

    “哈哈,阿姨等着这一天哦!对了,阿姨还给你留着一盒大白兔奶糖呢!”陈美娟一边笑逐颜开,一边在文婧的腿上、手上涂抹着一种东西。

    “这是什么?有一股薄荷香。”诸玉良问道。

    “这是风油精,也是我从上海带回来的。抹一点在身上,蚊子就不来了,还可以治感冒、头痛……用处多着呢!回头你带两小瓶去,这里买不到的。”

    女人们在楼上时,蔡富国已切好西瓜,在天井里做好了乘凉的准备。

    于是,陈美娟和文婧在天井那头讲故事,蔡富国则陪诸玉良娘俩在天井这头话家常。在问到许桂英的岁数时,蔡富国语调黯然地说道:“我亲妈在世的话,快有六十了;我姐姐今年应有四十岁了,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

    诸玉良因为一直没有诸盛华叔叔那边的消息,也就没把自己托叔叔帮忙打听姬富丽下落的事情告诉蔡富国。她知道蔡富国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便说道:“姐姐的下落总归是要打听来的。”

    “怎么打听?父辈的熟人都没联系了,跟谁打听去?打听来了又怎样呢?我好不容易混了个无产阶级出身,再弄个海外关系来……唉!只要大家都好好地活着,联不联系都不重要了。”蔡富国口是心非地说道。

    许桂英听后不免垂泪叹息。

    夜色已凉,蔡富国见许桂英有困倦之意,便开始安排大家休息。

    诸玉良见文婧还缠着陈美娟,便劝道:“陈阿姨明天还要上班,晚上睡不好觉可不行哦,婧婧还是跟外婆和妈妈一起睡吧!”

    文婧懂事地应了声:“那好吧!”遂和蔡氏夫妇道了“晚安”,跟着妈妈回了“自己的屋”。

    一会儿,大宝将干净的枕头、毯子抱来递给诸玉良;诸玉良接了并说道:“大宝辛苦啦!”

    “姑姑!我……”大宝满脸涨红,用手摸着后脖子忸怩着身子,一双酷似陈美娟的大眼睛闪避着诸玉良的眼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话跟姑姑说吗?你等下哈,我把东西放了再下楼来。”诸玉良猜到大宝是要跟她解释昨天发生的“误会”。

    果然如此。

    “哈哈,事情已经过去了,男小人在外面有些淘气很正常,我怎会告诉你爸妈呢?你知道吗?你妈妈心气那么高的一个人,之所以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你和二宝?你爸妈都是争强好胜极要面子的人,如果你们不爱学习,时不时惹点麻烦的话,是不是等于在他们的心灵创伤上撒盐呢?”诸玉良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趁机教育一下“侄子”,但尽量使自己的措辞让叛逆的少年容易接受些。

    “可那么多年来,他们也没怎么管过我和二宝啊!”大宝低着头不以为然道。

    “傻瓜!当初如果把你俩留在身边,老师、同学们天天把你俩当‘走资派’狗崽子看待,你和二宝是不是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况且,双职工平时白天要工作晚上要学习,不少夫妻还是两地分居,根本没法把年幼的儿女们带在身边,哪家小人不是东搭西搭的?你看,婧婧自从出生后,呆在我身边的时间加起来恐怕不会超过一年,但我没有一天不想她的。

    可见,天下父母对儿女的爱是与生俱来、不容置疑的。而你们父母的‘儿女心’更是比一般人要重,他们把你和二宝送到上海去读书,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大宝低着头默不作声。

    诸玉良见大宝并非滴水不进,便继续说道:“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无法和社会洪流抗衡,但我们不能自暴自弃啊!别人越瞧不起我们,我们越要为自己争口气;我们自己不学好,不是让那些对我们使坏的人看了我们的笑话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叫亲者痛仇者快吧?答应姑姑,今后一定要带着二宝好好学习,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大宝抿了抿布满绒毛的红嘴唇,点了点头走了。

    (二)

    第二天上午,诸玉良祖孙三个到了商业局大院不久,文远方他们也回到了家。

    诸志慧回家后立即拿出纸和笔,写下一首诗递给大姐夫,虚心地请大姐夫指教。

    文远方饶有兴趣地接过诗笺,小声地念起来:

    “《五洩》——一场新雨仿佛万珠齐舞沉默的岩石中生长的声律如歌好似少男少女朗诵唐诗宋词群鸟的欢鸣正是和唱的音符洒脱是你的性格执着是你的情怀奔放是你的写照变幻是你的神奇岩石默立在你的身旁深沉得像个思想家沉浸在万年不醒的梦中我站在你面前多想随你而去领略大海的丰姿。

    哈哈,好诗,好诗!很有韵味。志慧加油,好好练笔,你一定会有所收获的!”文远方兴奋地鼓励着这位爱好文学、聪慧好学的二舅子。

    “大姐夫帮我改改嘛!”诸志慧羞涩地恳求道。

    “诗言志,讲求的是自然而然、托物言志,不必刻意雕琢词眼哦!所以不必改。你瞧瞧!”文远方说着把诗笺递给妻子欣赏。

    诸玉良接过来一看,惊喜地说道:“二弟出息了哈,都会写诗了?哦,你的字体怎么跟你大姐夫的很像啊?”

    “嘿嘿,我平时临摹大姐夫的字体呢!”诸志慧红着脸答道。

    许桂英听着大女婿、大姑娘对宝贝二儿子的称赞,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

    次日晚间,文远方一家把岳母和妻弟们送上了回润州的火车。临别时,文婧又哭得稀里哗啦,还叮嘱外婆道:“如果您晕车,别忘了在太阳穴上抹点风油精啊!”

    许桂英噙泪说道:“好嘞,乖乖,别哭啦!过年你不是又可以回孝义庄了吗?”

    ……

    火车上,许桂英歪头打起瞌睡来,诸氏兄弟俩则一边嚼着文婧分给他们的大白兔奶糖,一边兴犹未尽地聊着此次暨阳之行的点点滴滴。

    诸志诚道:“你说,我应该先给李婷写信呢,还是等她给我写信后我再回信呢?”

    诸志慧笑道:“你觉得有什么值得写的,你也可以先给她写嘛!你如果觉得没什么可写的,那你就等收到她的信后再回信不迟。你可以根据她信中的内容来回信,这样你就不会没有东西可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