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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坡上望下,长约五里谷斗形平地上,数十座壕垒盘根错节几与大地浑然一体。再过去就是山谷的尽头。这个发现让东虏悍将们全成了木塑泥胎。红夷大炮固然开山有术,可对上这样的地势,还是这种主体藏在地下的工事,威力都未必能发挥到两成。说不得这仗还得靠步卒用命。骑兵?省省吧,见过了鬼还不怕黑,先前的教训可够够的!

    终是经过大风大浪的,阿济格第一个恢复了镇定,当下腿一抬,把某个将领踢出队例:“你打第一阵。从中路着手,同时打几座壕垒看看。”明摆着是拿人投石问路。

    “喳!”那个胖子叫沈庆祥,汉军正白旗固山额真。原也是关宁军将,却投降很早。

    阿济格侧过头去,硬挤出半个笑脸:“老孔,炮队还得你来指挥。”

    顶上没了花翔的孔有德,当下便老泪纵横,感激得不行。

    沈庆祥亲自督阵,二千正白旗汉军鼓噪而进。急于立功自赎的孔有德把炮打得很凶,且不说杀伤效果,那漫天尘土,确给行进中的汉军旗提供了不少的掩护。

    最中间那路汉军旗最强,足有六、七百人,攻打壕垒也最大。

    “嘭!”垒上的顺军发炮了,汉军旗以虎蹲炮还击。拼刺刀式的炮击,两下都是拳拳到肉。以三眼铣开道的汉军旗,一口气逼到了外壕前,气焰大张。

    “嗵、嗵、嗵、嗵、……”又闻恶魔的狂笑,连环火铣的打击下,汉军旗落叶般的倒地。待到卷土重来,身形却齐齐矮了一载。娘希匹,竟是美国式的猫腰。如是者三,顺军的火力接不上趟了,遂被迫转入内线土垒。

    “杀!一颗顺贼首级五两银子,头目按级加倍!后退半步,立斩。”一个八字胡的牛录大喊大叫的驱众向前。

    噗的一声闷响,‘八字胡’一头栽出几步远,再也没能起来。相距一百二十大步,愣是一枪毙命,开火的顺军军士无疑已具备了狙击手的潜质。连锁反应下,汉军旗的各级头目接二连三殒命当场,攻击阵形一片混乱。

    鼓儿轻响,沈庆祥被迫增兵了。得到加强的‘汉军’鼓起余勇,再接再励,终于攻下了内垒。可守军却找不着了,等待他们的唯有几颗点着引线的开花炮弹。拿百十条人命,换一座空垒和十几具遗尸,这种胜利根本就是灾难。更糟的却还在后头。还没等那股汉军旗站稳脚跟,就被几个方向的顺军用小炮抬枪一夹,赶出了壕垒。汉军旗前脚刚退,顺军的战旗就在壕垒中竖起,竟象约好了一般。

    其它几路汉军旗也遭如法炮制,无一不灰头土脸。

    学费毕竟不是白交的,沈庆祥很快瞅出了门道。顺军各个壕垒的间距,都是经过精心测算的,相互呼应的能力极强,壕垒与壕垒又有暗濠相通,一旦受到的压力过大,守军便会从暗濠中撤入下一个壕垒中!此战法看似无奇,实则妙用无究。历来攻防作战,攻方的损失多是为了抵消对手的工事地利,守方则主要发生在讯地被全面突破之后。若是如现在这样只收其利不受其害,宁军轻而易举的便能吸干攻击者的血液。

    沈庆祥都能看到的东西,哪里瞒得过阿济格,他下意识的握紧剑柄,嘴角拉出一个格外狰狞的弧度:“尼堪、扬善,你们带一千五百人攻左路,屯齐、遏必隆,你们带一千五人攻右路。两路都从斜角插入,不要纠缠的当面壕垒,只管向深处冲杀。

    四员意态昂扬的满洲悍将出列。个中宗室就占了一半。尼堪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第三子。屯齐是努尔哈赤大弟舒尔哈赤的孙辈。

    三千满洲步卒的加入,把战斗推入了白热化。顺军的暗嚎远比沈庆祥想得要四通八达,竟能将火枪手的送到敌人意想不到位置上,那一次神出鬼没的奇袭,直打得满洲兵叫苦不迭、欲哭无泪。

    前面打得惨,阿济格却丝毫不为所动,又把最后的一千满洲步卒也投了进去。

    罗虎立时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阿济格这是想把顺军给撑死。

    没多久,罗虎的担心就变成了现事实。伴随着东虏对顺军讯地的全面渗入,随着顺军暗壕的不断暴露,战局出现了逆转的势头,一度悬殊惊人的交换比开始逐步拉近。若从天空俯视,你更会惊悚的发现,黑色大地上,形成一个个蚁集蜂集的小战团,黄色、红色、白色的人潮正在一口口分食着蓝色的人群。

    罗虎知道自己的部队已经竭尽全力,知道战线随时都会崩乱,甚至还知道如何去击败对方。阿济格把兵力分得太散了,只要罗虎手里能再有八百精兵,不,那怕五六百,就能个个击破,打对手一个满地找牙。可问题是,罗虎此时身边除了十名亲卫,就只有一百多喂马做饭的杂役。

    话说回来,阿济格所以敢如此用兵,也正是看准了顺军兵力匮乏的致命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