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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朱啊!你看看,人都到齐了没有?”徐书贤坐在《为民建材店》会议室的弧型靠背灯线绒的半圆圈椅上,舒服地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一只脚。他一只手搁在扶手上,一只手接过了店经理一一也就是他的爱徒一一朱为明递过来的一支“中华”牌香烟。顺便问道。

    “报吿科长!除了五个请病假的‘太太’们之外,还有就是‘皮鞋’还沒到。其余的三十六位‘娘子军’官兵们,全部都到了,请科长训话吧?”朱为明一边嘻皮笑脸地回答着徐书贤的问话,一边把金色的金属眼镜架往鼻梁上推了推。

    看的出,他们俩很随便。当然,这关系就不一般了。

    接着,朱为明又从身上黑色隐形条纹的、全毛料皮尔卡丹的西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银白色的、上面雕着精美浮雕图案的打火机来,替徐书贤点着了烟。

    “嗯?这只打火机蛮漂亮的嘛!哪儿买的?”徐书贤从朱为民手中拿过打火机,一边把玩着,一边抬起头来问道。

    “开玩笑!世面上哪有这种打火机卖?这是人家从国外带进来的,送给我的。”朱为明看着徐书贤的面部表情,夸张地叫道。

    “怪不得这么精美呢!”徐书贤爱不释手。他不停地翻看着打火机。

    “你喜欢吗?那乛就拿去用吧。”朱为明很随便地说。

    “那你用什么呢?”徐书贤毫不客气、又很自然地把打火机装进了口袋里。

    但是,他嘴里还是走过场式的客气了一句。

    朱为民站起身来,又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稍小一点的,但是,同样非常精巧的、宝石蓝色的打火机。

    “哟,你的存货还不少啊!哪我不客气了。”徐书贤面无表情,心安理得的说。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客气过。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客气。

    王志强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可是,他们就好象当他是空气一样。

    徐书贤师徒俩根本就不避讳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们根本就不把他这个从现在起、就是这家建材店副经理的王志强,放在眼里。

    “看来,局机关里面的传说,还是有根倨的。这家建材店里的油水,确实很足。你想想看,赵局长作为建材局的第一把手,他也只能抽‘大前门’牌的香烟。要知道,赵局长的工资可要比他们高的多。而他们却都是抽最好的‘中华’牌香烟。靠他们这么点工资,能抽得起‘中华’牌香烟?。。。。。。还有这些个精致的打火机,这世面上根本就没见过!人家凭什么送给你?无利,谁肯起早?。。。。。。这里的‘水’,实在是太深了,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深的多。”王志强坐在椭圆型的会议桌的对面,冷眼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徐书贤及朱为明,心里在想。

    从王志强走进建材店里,一直到走进会议室里,除了徐书贤指了个座位让他坐下之外,沒有一个人跟他打过招呼,那怕点个头。

    这进进出出、叽叽喳喳、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几十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高矮胖痩的女人们,除了象看怪物似的看他一眼外,尽管他对每一位走过他面前的“美女”们都保持着真诚的、打招呼式的微笑,可仍旧沒有换得任何人的一句问候的话。哪怕是点一下头,甚至是一个应付式的笑容也好啊。

    可是,没有,全都沒有!

    王志强现在的境况,看上去十分的尴尬。他好象是个外人,今天是来列席会议的。他完全象被摒弃在了这个团队之外似的。

    如果说,这还不能算太尴尬的话。那么,这个会场里的与会人员的坐法,以及这张长长的、椭圆型的会议桌,那就太难看了。

    可能是建材店里不常开会的原因,桌子上刚刚才很马虎地擦过灰。可是,你既然擦了,那就擦干净点呢?也不知道是哪位“太太”擦的,她是不是位近视眼?这桌子擦得干的干,湿的湿,有的地方擦过了,有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擦到。厚厚的灰尘还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呢!在目力极佳的王志强这边看过去,这桌面上,就好象一幅世界地图似的。

    这些参加会议的建材店里的员工呢?凡是走过王志强身边的“美女太太”们,无一不是都把稳重地坐在椅子上的王志强,当成了大色狼一样,纷纷地挪着椅子坐的离王志强远远的。

    没有一个人靠着他坐的,好象他有传染病似的。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靠近徐书贤、朱为明的这一边,围着他们众星拱月般的坐满了人。而在桌子的另一边,就只坐着王志强孤伶伶的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看上去,十分的可怜孤独。

    这一幕,很容易使人想起“文化大革命”时,每个单位都时常举行的、批斗“地、富、反、坏、右”时的场景。

    这一布局,不知道是精心准备的,还是无意之中形成的。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反正看上去,他王志强今天好象不是来上任的副经理,而是到建材店里来,接受革命群众批判的坏分子。

    王志强在心里冷笑了几声。但是,他的脸上还是保持着他在农场八年连长干下来,所锻练出来的、招牌式的微笑。这使得存心想叫他难堪的人,吃不透他的心理是怎样变化的?他有何感想?

    “哎哟!娘的。平常开会都拖拖拉拉的,今天开会怎么都到的这么早哇?都他娘的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