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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杳");

    fox酒吧——

    秦钊赶到时,

    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吧台角落处的女人。

    纤细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不显半分柔弱,昏暗的灯光使得场内所有人的五官都稍显朦胧,可唯独是她,

    光是背影就能让人目不转睛。

    第一次见到颜杳是什么时候?

    那是一个盛夏,

    树上的蝉鸣极为聒噪,

    在三十几度的高温下,越发令人心生躁意。

    那时的秦钊和一帮狐朋狗友正准备去公园的操场打篮球,

    家里的腌臜事令他不快,

    只能下意识地选择逃离,

    逃离那个名为‘家’的存在。

    就是在那条小道上,

    秦钊第一次遇见颜杳。

    对方应该是在和人讲分手,男方苦苦纠缠,

    而她站在树荫下无动于衷,脸上的表情格外冷漠,

    半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

    嘴角微微一勾,

    夹杂着几分微冷的讽意,

    像是盛夏里的一抹凉风,令秦钊顿时失了神。

    后来听身边的小弟说,她叫颜杳,

    是一中的学生。

    几乎是看见她的第一眼,秦钊就嗅到了同类的存在,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相似的家庭背景令他们在某种时刻能意外地感同身受,就像是在与全世界背道而驰的路上,突然有了一个同伴。

    他们相依相偎,偶尔倾吐彼此的不快,时不时幻想着并不美好的未来。

    满是泥泞的路上,

    那点陪伴成为了唯一的慰藉。

    十几岁的秦钊并没有想到,那段回忆对他来说是这般宝贵的存在,直至颜杳离开后,一年又一年的形只影单却让他开始无比怀念当时的一朝一夕。

    这么多年来,他掌握了权,掌握了势,也有过女人,谈过恋爱,但不知为何,心中依旧是那般空虚,仿佛无论做些什么都无法填补那个空缺。蓦然回首时才恍然发现,和颜杳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竟是他前所未有过的满足。

    这种情绪并不深刻,也没有撕心裂肺的感受,却从始至终都存在那里,让人难以忽视。

    得知颜杳回国的那一刻,秦钊心中是十年来少有的兴奋。

    在重逢之际,他依旧嗅到了那股同类的味道。

    他想,这世界上,除了颜杳之外,或许不会再有另一个人,能这般懂他了。

    想得到她,想拥有她,想重新回到那段日子。

    如今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曾经那些压在他们身上的困难和苦痛已然成了在弹指间就可以灰飞烟灭的小事。

    秦钊想,他们应该会过得很幸福。可他却没料到的是,十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在冥冥之中,似乎很多事情也只是他的‘以为’。

    隔着五米的距离,秦钊站在原地,眼神极为深沉,却是少了两分往日里的傲慢。

    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在片刻后又骤然一松,紧接着抬步上前,一如往常那般坐在了颜杳的身边。

    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杯子,秦钊挑眉道:“怎么不喝酒?”

    颜杳没有抬头,只是动作随意地摇晃着酒杯,将果汁喝出了酒的感觉。

    “他让我少喝点。”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秦钊微微蹙眉,回想起下午在大讲堂里发生的事,心下已然隐隐预感到,颜杳这次叫他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太懂颜杳了,可有时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懂她。

    “来酒吧不喝酒?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听话了?”秦钊说着,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也不知究竟是在嘲讽谁。

    抬手点了一款最烈的酒,随意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搭在一旁,又扯开了领带,透露出不属于秦总的痞气和不驯。

    在颜杳面前,秦钊极少有摆总裁架子的时候,他一直都把颜杳当做自己的旧友来看待,最亲密的旧友。

    调酒师很快就把酒呈了上来,秦钊举杯喝了一口,嘴里的辛辣在喉结间泛着微苦。男人动作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后又将烟盒递给了身边人。

    颜杳侧头看了一眼,随后淡声拒绝道:“我不抽,最近在戒烟。”

    秦钊拿着烟盒的手微微一顿,“又是他说的?”

    颜杳没说话,却是默认了这件事。

    秦钊嗤笑一声,喉间的苦涩又缓缓泛至心间,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

    “颜杳,你他妈变得越来越无聊了。”秦钊点燃香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云雾下,秦钊的面庞少去了平日里惯有的张扬。

    “秦钊,我早就说过,十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颜杳开口,过于淡然的语气就像细密的尖针,扎在他心头上。

    秦钊继续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半晌后轻声吐出两个字,像是在抗争,却又夹杂着一丝无力。

    “放屁。”

    “所以你今天是来和我断绝关系的?”秦钊没再废话,直截了当地点出了颜杳今日的目的。

    “差不多吧。”

    颜杳不喜欢迂回,恰好秦钊也是。

    她本来就是个薄凉的人,当初和秦钊相处的那段日子,的确是她回忆里难以忘怀的点。她对秦钊有感情,但并非是爱情,也没深刻到成为执念般的存在。颜杳很清楚,对于她来说,秦钊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过客,他们相互扶持着走过那段日子,但该分别时就要分别,反之亦然。

    颜杳本以为,秦钊也是清楚的,但现在看来,他们的想法似乎有了偏差。

    她不喜欢有人打着任何旗号来对她的决定和她的生活指手画脚,而秦钊的行为明显是过了界。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颜杳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秦钊今日的所作所为,着实是踩到了她的底线。

    她不介意和秦钊做挚友,但也只是朋友,仅此而已。但秦钊明显是不满足于此,那也只好手起刀落,断个干净,这样对彼此都是最好的结果。

    “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做?”秦钊问道,像是从心底里喊出来的那般。

    为什么是江砚?为什么偏偏是当初的那个书呆子?

    “那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做?”颜杳对上秦钊忿懑的视线,这是他进门后,两人第一次目光相触。

    秦钊语塞片刻,想要脱口而出道:能有为什么?就因为是你啊。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尽数卡在了唇齿间。

    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秦钊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顿,时间也仿佛在此时陷入片刻静止。

    星火忽明忽暗,秦钊看着颜杳那双过于清明的眼睛,那些困扰在他心头不能解的迷雾却又恍若初晨阳光洒下那般,拨云见日。

    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颜杳是最了解他的人,因为觉得和颜杳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那般轻松……他能数出千千万万种理由,但说到底,也都是因为她而已。

    秦钊缓缓收回视线,半阖着眼抽了一口眼,白雾吞进肺里侵蚀着他曾经坚不可摧的自信,与心中的不甘相互发酵泛出丝丝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