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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落里的石蜡早在夜里就燃尽了,除了刚入睡时有些不踏实,几乎是一夜无梦,宁虞极少有睡得这样安稳的夜晚。

    往常在琅台山,一觉醒来总觉得浑身疲惫,好似夜间一口气跑了三十里的路,大抵是京半月身上莲香有安神之效,或许回山之后也可以仿他身上味道做几枚香丸。

    宁虞睁开眼,呼吸一滞,有些慌乱地松开将对方衣襟都抓松了的手,他将手收拢在胸前,却不知道搁哪儿,那人合着眼侧躺,一手垫在宁虞颈下,一手搭在他腰上。

    大抵是久居兰室不闻其香,这样紧挨了一夜,鼻子早习惯了对方身上的香气,以至于靠得这样近都没发现。

    京半月的火毒与莲花有关,莲分许多种,大多与水相关,宁虞唯一听说过与火有关的莲花就是红莲华,佛语红莲业火,是一种寒火,在地狱之中烧着恶业加身之人,但是京半月身上的莲香却不一样的。

    宁虞微微支起身,俯视对方面容时,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忍不住想要伸手碰一碰对方,就像是要确认一番自己并非正在一场酣梦里,要碰着了才心安。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但仗着对方没有醒来,宁虞索性顺心而为。

    指腹悬在京半月面上,未落到实处,宁虞回忆着他眉心族印的样子,用手轻轻勾画,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指尖沿着对方鼻梁滑下时,感叹一句天地造物时定是对他偏心,这偏心还不止一点。

    房门突然被拍得发出哐当巨响,宁虞冷不防地一颤,手指不小心压在对方唇上,而响声发出的瞬间,对方就掀开眼帘,眼中一丝困意也无。

    外面的人像是知道屋子设了隔音,自己说的话是传不进来的,拍门的力道越来越大,就像是奔着将那扇门拍散架去的。

    宁虞镇定地收回手,将目光移向外面,说道:“我去看看是谁。”

    他将那只手从自己腰上移开,从对方身上跨过去时都表现得相当自然,就是下床穿靴的动作急了些,批了衣服往外间去的步子也有些仓促,逃似的。

    宁虞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帘后,京半月想抬手碰碰自己的唇,手臂却因被枕了一夜而有些发麻。

    面前的门被人一把拉开,霍惊澜的手险些拍到宁虞脸上去,他收回手,口中喋喋不休:“太阳升这老高,你怎么才起,别人天不亮就起来练刀练剑,为大比做准备,你这当师兄的睡得还挺香,小心上梁不正下梁歪……”

    霍惊澜的声音越来越低,宁虞站在他面前,外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长发散在肩头,刚起身的样子,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是霍惊澜总感觉到对方眼中带着一股无形的杀气。

    凭借着积攒多年的经验,霍惊澜相当机警地后退一步,果不其然,下一瞬两人脚下就过起了招,霍惊澜旋身,衣摆招展如翅。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剑修纷纷叫起好来,有些个没起床的听见动静,也顶着一头乱发探出脑袋来看戏,还有一些手里正拿着馒头包子等,边啃边看。

    霍惊澜干脆朝上一跃,将自己吊在廊顶横梁之上,总算才有了喘气的机会,吼道:“大清早,怎么火气这么大啊!”

    宁虞抱着双臂,仰头看他,扯了个笑:“你最好是有正事。”

    “宁虞。”屋内有人走出来,站在门边。

    京半月手里拿着一条月白色发带,那是宁虞的发带,花妖看上去像是没怎么睡好,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神情也有些恹恹:“我帮你束发。”

    若要见外人,不束发则仪容不端。不过折竹楼中都是同门,大家甚至能一块儿在河里洗澡,根本没人在意宁虞到底有没有束发,但是这会儿众人突然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这有道侣管着的就是不一样。

    众剑修脑袋转动的动作相当一致,一会儿看看京半月,一会儿看看宁虞,后者一瞧就知道,睡得倍儿香,甚至大清早都有精力和霍师兄过两招。

    宁虞脚步一转,跟着人回了屋内,转身将房门一关,霍惊澜舒出一口气,跳了下来。

    屋外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剑修跟霍惊澜熟悉,立马跑过去勾住他的脖颈,拍了拍他的胸口:“霍师兄,良心痛不痛?”

    霍惊澜指着自己的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兄弟,被打的是我,打人的是你们师兄,你们长吉门是不是没有心?”

    “哎呀,你没媳妇你不懂,你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我们宁师兄年富力强,血气方刚,早上起来那肯定要温存一番,你这纯属是上赶着讨打了。”

    霍惊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几个都没媳妇。”

    几位剑修:“……那真是谢谢你提醒我们。”

    宁虞幼时习剑,绑发都是自己动手。

    李藏用剑用得刚劲又灵巧,手却笨得很,起初也尝试给宁虞绑过头发,差点薅下好几根,最后心虚地喊了女长老宣毓来帮忙。

    宣毓见宁虞长得粉雕玉琢,心思一动,给绑了个女孩儿的发髻,还用红娟扎了朵大花,当日宁虞被当成新入门的小师妹,和他同一片林子练剑的师兄们都发挥出了平常没有的水准。

    宁虞坚持解释自己是师弟,师兄们只是爱怜地看着他,目光里写着“小师妹竟然傻了,真是太可怜了”,而李藏在边上笑得肚子疼,也不帮他解释。

    从那之后宁虞都是自己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