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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她是一个名为柯采庭的女人。

    这个女人,有一副称得上迷人的相貌,身段玲珑,气韵出众,她很聪明很伶俐,社交手腕灵活,是一只能轻易讨得众人欢心的翩翩花蝴蝶。

    那是说,如果她愿意的话。

    什么意思?她迷惑。

    大部分时候,妳娇纵、任性、自以为是,是个傲慢得让人恨不得想掐死的千金大小姐。

    她哑然无语,愣愣地瞪向身旁坐在驾驶席上、神情淡漠的男子。

    李默凡,自称是她的丈夫。

    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他有一双很深邃的眸,宛若无穷无尽的深海,吸引人潜泳。

    他不算帅,五官各有缺陷,右边眉角有一枚小小的凹伤,鼻梁微歪,像是曾经断过,嘴唇端正,却太薄,显得有些无情。

    但奇怪的,她觉得他好看,尤其现在,他率性地穿着白衬衫,衣袖半卷,露出肌肉匀称的手臂,搭一条略微破旧的牛仔裤,绷着窄婰,裤管拉扯出双腿修长有力的线条,更显得潇洒不群。

    心韵,似有些迷乱。

    我那么讨人厌吗?她怯怯地问。

    他闻言,微微一哂,瞅着她的眼神玄妙如谜。

    若是她够有勇气,她会试着解开他眼里的谜,可她发现自己很胆小,连看也不敢多看,怕在他眼里看见厌恶与不屑。

    她垂敛眸,羽睫如受惊的鸟儿,轻颤着,双手悄悄揪扯着裙襬。

    他蓦地笑了,低低的、若有深意的笑声,催动她心韵加速。

    我不晓得一个人失忆以后,连个性也会变。

    那是嘲笑吗?他在讥讽她?

    柯采庭用力咬唇。你是不是

    怎样?

    是不是讨厌她?

    她想问,言语却胆怯地卡在唇腔,她开始怀疑,她真是他口中那个娇蛮千金吗?为何现在会连一句话都没勇气道出口?

    到了。他突如其来地说。

    什么?她一怔,扬起眸,这才惊觉车子不知何时已驶进山区,来到一扇高耸气派的铜雕大门前。这是我们家?

    正确地说,是妳家,不过我们婚后住这里就是了。

    他按下遥控器,门开了,沉重的声响令她神经紧绷。

    前路豁然开朗,大门后,是一方占地广阔的庭园,设计精巧,花开灿烂,绕过富丽堂皇的喷泉,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巴洛克式的豪宅,豪宅两侧,排列着一座座带着浓浓文艺复兴风的石雕像。

    柯采庭屏住呼吸。

    他说,她是个富贵千金,她这才真正体会到底有多富贵,眼前所见的景致不是一般财富堆砌得出来的。

    她的父亲在开采金矿银矿吗?

    对了,他怎么没提到她的父母?

    柯采庭转向身旁的男人,正欲说话,他已先一步下车,来到车子另一边为她开门。

    挺有绅士风度的

    她盈盈下车,仰头凝望主屋建筑,阳光太璀亮,她几乎睁不开眼。

    大小姐,欢迎回来!

    整齐划一的声音,震动了柯采庭,她愕然望向主屋门口,穿着制服的管家率领一群男女仆佣,在台阶上列队欢迎。

    有没有这么夸张?

    她僵站原地,一时不知所措,李默凡察觉她的迟疑,主动曲肘让她挽住臂膀,带她进屋。

    走过玄关,挑高两层楼的大厅已不再令她惊讶,她甚至不意外看见高高悬挂的水晶吊灯,错落摆置的珍稀古董,以及随意铺在地上的昂贵波斯地毯。

    暴发户。

    不知怎地,她脑海浮现这名词。老实说,她不喜欢如此极尽奢华的居家风格,感觉很没品味。

    这真的是她家吗?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为何她一点也感受不到亲切与温暖,只觉得厌恶?

    她想逃,呼吸困难,胸臆横梗着一股闷气。

    我真的住在这里?她不敢相信。

    他点头。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住这里?

    没有了。他摇头。

    就两个人,用这一大群佣人?她讶然。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迸出这句评论,奇异地瞥她一眼。

    那一眼令她莫名困窘。我爸妈呢?

    妳妈妈几年前跟妳爸离婚了,现在跟再婚的对象住在加拿大。至于妳爸三年前去世了。

    他死了?柯采庭震惊地抚住喉头,那里噎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楚。那我的兄弟姊妹呢?

    妳是独生女。

    这么说,她除了丈夫以外,没有别的家人了。

    她望向李默凡,他依旧是那么讳莫如深的表情,她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就连这个丈夫,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否依赖,因为他看起来并不爱她,也许他们早就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一念及此,柯采庭顿时感到寂寞,心房空荡荡的,宛如遭怪手挖去一大块。

    自从在医院醒来后,她一直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像朵寻不着根的浮萍。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能说自己活在这世界上吗?她不知道自己是由哪些成分组合而成的,是什么样的过去,造就了她现今的存在?

    失去记忆,是否等于失去灵魂?这辈子,她会不会再也找不到自我?

    等等!柯采庭倏地神智一凛。既然她失去记忆,身边又没其它家人朋友可以左证,那她怎能轻易相信这男人的话呢?她怎能确定自己真是他的妻?

    妳在怀疑我?他看透她猜疑的眼神,直截了当地问。

    她一震,别开眸。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的人,我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对你口中那个女人,我完全没印象。她嗓音轻细。

    他嗤声一笑。所以妳认为我有可能是骗妳的?

    她咬唇不语。

    那这一屋子的佣人怎么说?他反问。他们可都认得妳是大小姐。

    说不定是他请来的临时演员啊!

    妳还是不信我?

    不是不信他,是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

    柯采庭黯然轻叹,不晓得该如何向身边这男人解释自己迷茫的心,或许,他也不在乎。

    妳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地牵她上楼,押着她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翻找出一堆文件,摊在她面前。

    这里,有妳跟我的身分证,我们的结婚证书,还有这本,是我们拍的婚纱照,妳看清楚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妳?

    她接过相簿,颤抖地打开。一系列的婚纱照,女主角的确是她,男主角也很明显是他,身分证也证实她与他的身分,结婚证书明明白白签着两人的名字。

    他们的确成婚了,他没有骗她。

    但并不表示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两人拍照的表情都很微妙,她看起来似乎笑得很勉强,而他浅勾的唇,比较像是噙着自嘲。

    如果妳还不相信,这是我们结婚的录像光盘。他将一张dvd递给她。妳可以放出来看。

    不用了。她近乎慌乱地拒绝,很怕在屏幕上看到一对不情愿的新人。

    所以妳不再认为我是花钱聘请临时演员,特地在妳面前演一出假戏喽?他笑笑地问。

    那笑,并不真心,她可以感觉到藏在他话里的陰郁。

    她心韵跳漏一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