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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陈媛终究没有再见霍余,她总觉得霍余也许需要冷静些。

    陆含清倒不客气,不过隔了三日,就给府中递来了口信,陈媛将霍余的问题抛在脑后,陪着陆含清将长安彻底逛了一圈。

    两人有说有笑的场面,被许多人看在眼里,渐渐地长安城传起风言风语。

    这日,陈媛陪陆含清从净明寺上香回来,就撞上风尘仆仆的霍余。

    他眉眼些许疲倦,似乎好些日子没有休息,衣袖处多了几分褶皱,和往日的一丝不苟相比,他浑身上下仿佛透着股细致的颓废和不堪。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陈媛早上出门时,烈阳尚晒得她骨子中懒洋洋的,不过一个午饭时间,天空就飘起了青烟色的细雨,密密麻麻地不停歇落下。

    霍余一手撑着伞,站在长公主的门前,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就倏然和陈媛对上了视线。

    细雨顺着伞沿倾斜,让陈媛有些瞧不清霍余的神色。

    但陈媛却不着痕迹地稍抿了抿唇瓣——他肯定又委屈了——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地从心中闪过。

    让陈媛有些无可奈何。

    霍余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可怜,明知她不在府中,却因为她前些日子刚发完脾气而不敢去找她,只能固执地停在雨中等她回来。

    陈媛觉得她心软了。

    她沉默不语地走上前,盼秋忙跟上替她打伞遮雨,等迈上台阶,有奴才立刻推开门,毕恭毕敬地迎陈媛进去。

    就在这时,陈媛一顿,她低垂下眸眼。

    霍余拉住了她的衣袖。

    看似力道不重,但他手背上却冒起了青筋,陈媛毫不怀疑,只要她不开口,哪怕徐蚙一现在挥刀而下,霍余恐怕都不会松手。

    霍余动了动嘴唇,他似乎几日未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公主……”

    就在陈媛受不了,想要说话时,她忽然听见眼前男人低声说:

    “我错了。”

    他低垂着眼睑,卑微地将自己低埋到尘埃下,他近乎恳求地说:“你不要不理我。”

    自那日赏花宴,这并非霍余第一次来公主府,可每次陈媛都对他避而不见。

    接连几日的噩梦,霍余又梦到她一身白衣染血倒下的场景,就在他眼前,高挺着腹部,鲜血不断从她胸口处溢出,可他持刀站在她旁边,却对救下她无能为力。

    不断从噩梦中惊醒,若是再看不见陈媛,霍余觉得自己就要被逼疯了。

    他不在乎给陈媛道歉,他只想见她。

    陈媛呼吸轻滞,她抬眸看向霍余,眼中有些许凝重。

    那些冗余的情绪散去,陈媛轻而易举地就能察觉到,霍余很不对劲。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她感情近乎病态,若有可能,他甚至想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但这种行为却不带有任何囚禁和桎梏色彩。

    陈媛年幼时见过一桩后宫阴损,一宫妃的饭食中不断被下了五石散,待上瘾后,只要断了五石散,她就似狗一样,对那位手有五石散的宫妃摇尾乞怜。

    当时母妃掌管后宫,待察觉此事时,将那宫妃独自关在一个宫殿中,陈媛不慎溜进去过,她见到那位宫妃自我折磨得完全没有人样,只有在食用五石散的时候才会得到片刻安宁。

    如今霍余给陈媛的感觉,就是如此。

    她对于霍余,就好像五石散对于那位宫妃的作用,唯独不同的是,那位宫妃并非自愿,而霍余却是将自己困在一个名为陈媛的桎梏中,甚至甘之如饴。

    陈媛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旦注意到霍余的不对劲,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

    霍余一见她,浑身气息就安宁下来,就似一个死人忽然多了口|活气。

    怪诞。

    陈媛心中不受控制地冒出这个想法。

    陈媛抿紧了唇,她觉得霍余对她似乎存在什么误解。

    他似乎认为,只要他低头作微,她就高兴。

    可陈媛很清楚,她并没有折辱旁人傲骨的乐趣,不论是那日在诉风楼时霍余求她,还是现在霍余的状态,陈媛的震惊都远大于高兴。

    但偏生不可否认的是,陈媛对这样的霍余有一种说不出的心软。

    陈媛轻动了下衣袖,霍余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无措不安地抬头看向她。

    让陈媛生出一抹烦躁。

    霍余这个样子,就好似她曾经抛弃过他一样。

    可陈媛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她顶多不高兴,几日不见他而已,甚至,她都没让人撵他离开!

    陈媛自认对霍余比对旁人纵容很多。

    陈媛哪怕心软,也不耐说软话,她只和霍余平视须臾后,没好气地轻恼:

    “你要在门口站到何时?”

    霍余眸子倏然一亮。

    让陈媛险些生出心虚来,陈媛偏开头,心中腹诽,真是见鬼。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心虚?

    霍余紧跟着陈媛,陈媛无奈地和他同用一把油纸伞,霍余似乎很高兴,身上的颓废都消了不少,伞沿一直朝陈媛倾斜,根本不在乎自己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刚进寝宫,陈媛让霍余进去,自己招来盼秋:

    “让人去太尉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