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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太阳隐进了薄云里,挂在天上只似一个白影。

    上午的练兵已经结束,演武场内外随处可见席地瘫坐着的人,个个额前都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子,面皮绯红。

    楚承稷从点将台上走下,接过亲兵递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

    亲兵道:“军师,山脚下官兵又开始叫阵了,已经骂了一个上午,要不要让堰窟那边杀杀他们威风?”

    楚承稷道:“不必,最迟今晚,上下的官兵就会撤离一半。”

    算算日程,朝廷的调兵令,再怎么今日也该抵达青州了,沈彦之撑不了多久。

    他将帕子丢给亲兵,正巧赵逵过来寻他:“军师,寨主找你。”

    楚承稷点了头,又道:“下午我就不过来了,你带着他们练这两日学的枪法。”

    赵逵抱拳:“得令!”

    演武场外搭了个临时用的棚子,楚承稷过去时,林尧正在同一个亲兵交代什么。

    见楚承稷来了,林尧对那名亲兵道:“你先下去吧,让暗线们把各山头的首领都盯紧些。”

    亲兵领命出去了,楚承稷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问:“可是寨中又出了什么事?”

    “没有,我怕那些个老奸巨猾的还有二心,让我们那边的人时刻盯着。”林尧看着坐在自己跟前楚承稷,一身布衣也依旧掩不了他通身清雅贵气。

    昨晚廖老头回去后,林尧自己一晚上都没能再睡着,深思熟虑了一夜,决定还是把话敞开了说:“今日找程兄,其实是有件事在心底憋了许久了,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同程兄开口。”

    “我林尧这条命,是程兄冒死救回来的,那会儿我就想让程兄当我祁云寨三当家,只是程兄婉拒了,我知晓程兄乃人中龙凤,小小一个祁云寨于程兄而言大抵也算不得什么。”

    “但如今这支队伍,是程兄一手拉起来的,粮草兵器也是程兄花了大力气弄回来的,举事后,首领无论如何都得是程兄,我林尧没那起义带兵的本事,也没有程兄的远见和谋略。若不是程兄镇着,只怕各大山头的人不服我的多了去了。”

    “我就是一粗人,只想着和手底下的弟兄们有酒喝酒,有肉吃肉,若能上阵杀敌护卫一方百姓就再好不过。不管程兄举事后是自立为王,还是带着我们投奔明主,我林尧都会带着祁云寨的弟兄们誓死追随。”

    楚承稷略微诧异地扬了扬眉,轻扯了下嘴角:“这支队伍虽只有几千人,但已初具雏形,我既将它交与了寨主,寨主且带着就是。很快就有一场硬仗要和官府打,赢了,往后还会有数万人的队伍。”

    楚承稷这看似温雅却狂得没边的口气让林尧一愣,他和廖老头争执不下的问题,眼前这人似乎从未放在眼里过,他突然浑身一激灵,警惕道:“我一穷二白,所有的身家就只有一个祁云寨,你拉起来的队伍你自己带,我没钱养这些兵!”

    楚承稷:“……兵我养。”

    没听说过当将领的自己掏腰包给将士们发军饷。

    听到他这话,林尧心底的大石头算是彻底落地了,“那咱们可说好了,我就是给你做事的,你让我管着几千人的前程和生死,我没那本事。”

    楚承稷道:“寨主若在军中,当是将才,无需妄自菲薄。”

    这也是楚承稷一直让林尧带这支队伍的原因,他武艺不错,但没有系统地学过兵法,也不知军中的管理制度,这些日子让他适应下来了,往后就能独当一面。

    至于林尧担心的那些问题,楚承稷的确还没放在眼里。

    林尧连连摆手:“程兄这话未免太抬举我了。”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猜测了许久的那个问题:“可否冒昧问程兄一句,程兄的真正身份是……”

    他们二人都结盟到了这一步,再问这个话题倒也不唐突。

    楚承稷平静开口:“我姓楚。”

    林尧忽觉头皮阵阵发麻,他化名程稷,此时又坦言姓楚,再一联想到官府对她们夫妻二人那张通缉令的赏金……

    林尧狠狠地“嘶”了一声,说话都结巴了:“程……楚……军师,你是太子?”

    难怪自己拉他入山寨那会儿,他能对自己说出“封候拜将,彪炳青史”这番话。

    可传言中的亡国太子昏聩无能,在朝堂上更是草包一个,好酒色,林尧只觉跟眼前这人哪儿哪儿都对不上。

    也正是因为楚承稷跟传言中那个草包太子相差太大,秦筝除了容貌,修房补瓦样样在行,半点没有太子妃的样儿,哪怕知晓他们被官府通缉,林尧也压根没想过他们夫妻就是从东宫逃出来的太子和太子妃。

    林尧盯着楚承稷,等他答复。

    楚承稷表现得倒是淡然:“我的身份目前还不宜公开,等拿下青州,再对外道不迟。”

    林尧只觉自己舌头都捋不顺了,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他忍着搓揉手臂的冲动问:“程……军师方才说有一场硬仗要和官府打?是要下堰窟和山脚的官兵开战了?”

    知道楚承稷真实身份后,林尧是万不敢再同他称兄道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