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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濯月

    云夜坐在司空月身边,思考用灵泉洗髓术为她疗伤的可能性。

    记得第一次试用濯泉的时候,师父找来的是一个剑道门身受严重内伤的剑士,供他试炼。

    云夜盘膝坐在那人对面,凝神聚气,感觉一股清清凉凉的气流从丹田升起。与平日别的功法热流不同,这般内息脑海仿佛能看到,是透明的,似一股股清澈的泉水从四肢百骸汇聚到胸口,缓缓上升,直达眼部,眼睛一片清凉。

    按照师父所授的功法,此时应该是已经水到渠成,灵泉蓄满。

    云夜刚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一双死鱼一样凸出的浑浊的眼珠死死的盯着自己,目光里流露出贪婪,自私,还有某种不可告人的欲念,不由心里一阵恶心,受到了惊吓,心神大乱,泉水般的灵息倒流改道,悉数急返而回,慌不择路,在体内乱冲乱撞,差点走火入魔。

    当时就狂吐不止!

    一双眼睛剧痛充血,差点失明。

    从那一刻起,云夜就明白了,灵泉是认主人的,不会对随便什么人都开启。

    因为与那个人目光相接的一刻,云夜感受到自己的心里强烈的抗拒。

    不过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连师父也不知道。

    后来师父自己亲自试过,看着师父,他倒是没吐,可是那股灵泉汇聚到眼睛,却说什么也不肯与蓝不道的视线交汇,自行在眼里流转。

    明明他心里对师父没有厌恶啊,怎么会这样排斥?如果对面的人是司空月,会不会不一样?

    云夜想试试。

    很想。

    司空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胸口不仔细看,都看不到那微弱的起伏。好象她连气都懒得喘了。

    脸色更白了,白得像要透明。

    这一霎间,让人害怕,不敢触碰,怕眼前是个幻影,一碰就消失不见了。

    云夜胸口那种陌生的疼痛感又开始了,拧着心脏,好不舒服。

    好象自从见了司空月,自己就变得不正常了。

    皎皎明月啊,世间只此一轮。

    云夜感觉自己越来越想把这轮月藏起来,藏在不尘谷,再也不要让其他人看一眼,因为他们不配。

    从小失怙,一个人在世间流浪,云夜对任何东西都不敢奢求,拥有了一点点就十分满足,唯独对月亮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占有欲,时常幻想着月亮若能只属于自己就好了。

    但那毕竟是个痴心妄想,长大后对自己的这份幼稚的心思感到好笑,月在天上,不属于任何人,怎么可能让他独占?

    没想到,世间竟然有给了他同样感觉的活生生的人。所以,从第一眼看到司空月,云夜便毫无抵抗力地沦陷了。

    在诛恶台,那群粗鄙不堪,虚伪的天下人面前,司空月站在台上,孤傲地俯视着人群。

    浑身散发出一种俗世皆不放在眼里,任你诽我辱我,我全然不屑一顾的气息,让云夜不由自主想到天上那轮月亮,一样高洁,一样清冷。

    云夜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浑然不觉,忘了此行的目的,世间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这种浑然天成的气质,绝非那些油头粉面,整天拿把扇子,穿了一身白衣就自以为风流潇洒的世家公子可比。

    独一无二。

    撞进云夜的眼,震动了云夜的心。

    等云夜回过神来,台上形势已变,司空绝已经痛下杀手,用搜魂钉对付司空月。在司空月痛得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的时候,云夜按捺不住便想飞身上台救人。没等他有所行动,司空绝被台下人群中别有用心者言语激得凶性大发,把司空月一掌打飞,并且不由分说要取她性命。

    云夜好恨自己,为什么闪神出手慢了,让司空月受了那么重的伤。

    如果在司空绝痛下杀手之前抢先救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司空月受苦束手无策了。

    这轮月,一定要留住,不管付出多大代价。

    所以,云夜决定再次用灵泉洗髓术。哪怕有失败的风险,眼睛受伤甚至失明,也要试一试。

    因为眼睛是人身最脆弱的部位,稍有不慎,便可能伤了自己,所以从来没有人敢想把灵力汇聚到眼里运功。

    蓝不道独创此术,可以说风险极高,非常人可以修练,必须是罕见的濯泉眼,心无杂念之人。

    所以十年前在大宛城见到云夜,蓝不道才会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不顾一切带回不尘谷。

    这双眼,天下独一无二。

    云夜什么也不管了,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天天消沉,看着这轮月陨落。

    云夜想要让她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只要视线相遇,就可以抓住她的目光,拖进自己的这个世界。

    蓝不道得知云夜要再次施展灵泉洗髓术,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前几次失败的经历,让他对自己坚定的自信动摇了。万一这次又失败了,云夜很可能会受伤。

    因为他知道司空月对云夜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了救司空月,云夜一定会全力以赴,甚至是挑战自己的极限,稍有不慎,他那双眼就废了。

    以前是蓝不道哄着云夜去试,现在是云夜自己主动要试,蓝不道看着云夜坚定的眼神,便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只能再三嘱咐他千万要小心,不可逞强,发现不可为马上停止。

    施展洗髓术需要绝对的安静,云夜将一切准备就绪,蓝不道在门外护法。

    司空月虚弱得连坐都是问题,云夜扶着她靠墙盘膝坐好,把被子塞在她身后。

    司空月玩偶一样任凭摆布,毫不反抗,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