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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洪亮的歌声从外面飘来,宋颂缓缓睁看了眼,呼吸着周围带着点水果甜香的空气。

    外面传来两个女人的吵架声——

    “你们怎么回事?说了我儿子明天就高考了,现在正在车里睡觉,你们还把歌放这么大声,存心不让别人好好休息是吧?”

    “哟,你儿子都要高考了,你还不忘出来投机倒把?”

    “呸!投机倒把罪今年都取消了,你多看点新闻吧!”

    “你也说多看点新闻,我跟你说,我们放的这歌可是上了央视的,怎么就不许放了,我偏要放!”

    对话越来越清晰。

    一切真实得过分。

    宋颂艰难地坐了起来,只觉胸腔还残余着冰雪压身带来的寒意。他偏头看向狭窄的车厢里贴着张报纸,上面写着日期,1997年7月1日,头版新闻是一张鲜红的国旗在紫荆花旗旁升起。

    1997年发生的大事不算少,一件是港城回归,一件是国内正面临着巨大的失业潮。

    国家为了鼓励下岗职工再就业,请人操刀了不少励志歌曲,外面正循环播放着的《从头再来》就是其中之一。

    港城回归之后,他爷爷特别高兴,特地花钱买了份几份报纸,郑重其事地贴在他们家墙上和破烂卡车上,每天都要把头版新闻读上两遍,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

    这一切本来已经沉眠在宋颂的记忆里,偏偏又真真切切地来到眼前,叫宋颂一时没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梦里。

    回忆起雪山上那种逐渐失去空气的痛苦,宋颂又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宋颂活动了一下手脚,越过外面一筐筐水果,走到了车厢外头。

    明媚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宋颂适应了一会明亮的日光,才看清外面老旧的街道。

    这个地方他认得,这是省会的老街,后来搞拆迁还出了不少家破人亡的闹剧。

    “儿子,你睡好了?”宋妈本来正和人吵着架,注意到宋颂下了车,立刻转回来拉着宋颂念叨,“明天你就要高考了,想休息就多休息会,别太担心家里的事。你爸的医药费我心里有数,实在不行,你彪叔那边也还能借点,这些事不是你该想的。你还小,明天好好考试才是正经事,别人越是瞧低咱家,你越要出息给他们看。”

    宋颂喉结微微滚动。

    这些唠叨,他已经许多年没听见了。

    在看到外面的老街时,宋颂就隐隐猜测到这是什么日子,可亲耳听宋妈说出来他还是如坠梦中。现在是1997年7月6号,明天是1997年7月7号,他要参加高考了。

    这次高考他注定收不到任何录取通知书。

    不是因为他成绩有多糟糕,也不是因为他重活一世把高中知识忘光了,而是因为这时候的高考是提前填志愿的。

    后来的高考大多是分数出来后再填报志愿,考生们对自己能上什么学校、不能上什么学校,基本都心里有数。

    可在1997年不一样,他们是先填报志愿再参加高考,不管考试时发挥得怎么样,志愿都不可能更改了。

    宋颂填的志愿只填了一个:首都大学。

    不是宋颂当年学习多好或者多自信,而是他当年压根没准备去上大学。

    他脑子挺灵活,也会来事,哄得老师长辈们都对他喜爱有加,只是学习方面始终只是平平。

    青春期的男孩都是这样的,有点聪明劲就不愿意下功夫,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好。

    家里接连出事,爸爸车祸了都舍不得用好的钢板,爷爷心脏有问题也不敢去医院,奶奶么,耳朵不太好使了,还有点老年痴呆先兆。

    一家老小五口人,全靠他妈吃饭。

    再过两年妹妹也要高考了,他妹妹才是学习的料,从小到大都是年级第一,可比他强多了。

    这种情况下,他念什么大学?

    就算他好好考,估计也只能考上个不入流的大学,学费贵得要死不说,还学不到什么东西。

    所以宋颂瞒着家里把志愿填成了首都大学,打定主意辍学赚钱去。

    只可惜他钱没赚上,还闹得一家人都不安宁,死的死,散的散。

    后来妹妹结婚都没请他,到死他们兄妹俩都没再好好相聚过。

    现在,一切可以重来了吗?

    宋颂还是不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不由伸手抱住眼前还很年轻的宋妈。

    他抱住的人是温热的。

    不是记忆中那冷冰冰闭着眼的尸体。

    宋颂喉结又轻轻滚动两下,压下翻腾的心绪,紧紧环抱着宋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