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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台结束之后。

    纪愉跟着成员们谢幕,回到了公寓里,恰逢公司那边的人过来给她们分最近粉丝寄来的礼物,都是经过检查保证安全的,零食饮料之类的能入口的也过了层层检查,等成员们拿到的时候,都是最安全美好的粉丝心意。

    纪愉只留下了粉丝们寄来的信件,至于那些花束、娃娃、奢侈品和包包之类的东西,她都让孔如繁帮忙按照原地址退回去,同时用微博发了一条声明,大家的心意她都已经收到了,但是不要在她身上太破费,信件留下了,礼物已经退回去了。

    随后,她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把信封一个个摊开,发觉竟然不知不觉铺满了整张床,就这样,还有两大箱是没翻看的,而放在床上的这些都是最近收到的。

    纪愉觉得自己想要全部读完,应该也是个大工程。

    她一个个看过那信封上的字和署名,并不急着拆开,结果就这样一行行看下来,却发现了一行很熟悉的字迹和落款——

    纪愉愣了一下,抬手去把那封信拿起来。

    信封上有很淡的香味,纸张的选取也很是讲究,没有年轻人喜欢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花纹,却是另一种程度的郑重,纪愉用指尖轻轻抚过信封,良久才仔细地拆开、阅读。

    ……

    孟忍冬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纪愉还在翻来覆去地看这一封信。

    接起电话的时候,她吸了吸鼻子,带了点笑意开口:“忍冬。”

    “感冒了?”

    孟忍冬没有错过她刚才的那一点动静。

    纪愉摇了摇头,才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现在的动作,慢半拍出声解释:“没有,我……我在看粉丝给我寄的信。”

    孟忍冬听见,便将方才的那一声当做是错觉,转而顺着她的话题往下接:“哦?看了多少了?粉丝们是不是说了很多话夸你?”

    纪愉安静了片刻,“没有,进度很慢,现在才看完一封。”

    孟忍冬注意到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她想到今天带着余愫去看d9演出的场景,结束之后,本来能够跟着王洛水一起去后台看看的,可是余愫目光复杂地盯着空空的舞台看了很久,却是叹了一口气,对孟忍冬道: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她没有去后台看纪愉。

    孟忍冬彼时不太懂她们母女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见面,也拿捏不准纪愉想不想以楚见榆的身份见余愫,便只作罢。

    念头刚想到这里,又听纪愉小声说:“这封信……是我妈妈写的。”

    孟忍冬很轻地应和了一声,仿佛明白了什么,又有些模糊不清。

    纪愉感觉自己很多话想说,可是那些内容到了嘴边,又踟蹰着不肯出来,后来化作了莫名其妙的眼泪,顺着眼眶往下落。

    她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因为楚南星。

    无论如何,楚南星疯了这件事,都与她有关,那时候她也不想活了,更不想让命运如愿,像个已经崩坏的、扎满针的布娃娃,看着是美丽的恐怖,谁来碰,谁就会受到诅咒,继而被反噬。

    纪愉要怎么面对余愫呢?

    她的母亲曾经因为她的死,痛苦了那么久,后来因为知道小女儿曾经戕害过大女儿,如今又疯魔了,照顾小女儿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心血……她愿意写来这样一封信,关怀纪愉的生活,像个知性的书友一样、又像是做错了事情之后小心翼翼学着和孩子沟通的母亲。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纪愉一想到楚南星,便觉得她们母女间横亘着天堑,而那道天堑的名字叫死亡。

    孟忍冬听见了她哭泣的声音,又是心痛,又是与她感同身受,却按捺住这些情绪,轻缓地说道:“愫姨今天来看了你们的演出。”

    纪愉顿了顿,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孟忍冬“恩”了一声,又道:“别怕,不管你想跟他们就保持现状,还是恢复以前的关系,都可以慢慢来,不要有压力。”

    她知道纪愉现在的病情还在治疗的阶段,不能面对太多的压力,尤其是在人际来往的方面,所以孟忍冬很是耐心地开导她。

    无论纪愉是想跟愫姨恢复联系,还是别的什么,她都可以帮忙。

    现在最重要的——

    是让纪愉一直开心。

    本来纪愉看了信件,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但是跟孟忍冬只随便聊了两句,就觉得心头的那些重量都轻了一些。

    她向孟忍冬问过了余愫的近况,两人就此聊了一些内容,话题逐渐轻松了许多,纪愉说着说着突然停了。

    孟忍冬:“?”

    她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纪愉躺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整个窝了进去,懒洋洋地望着房间里的天花板,还有那精致的吊灯,慢吞吞地说:“没事,你继续,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孟忍冬笑了一下:“突然撒娇?”

    纪愉懒懒地“恩”了一声,然后叹气一样地说:“对,突然……很想你。”

    孟忍冬不说话了。

    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然而她却没办法第一时间去到纪愉的身边,安慰她,或者做些情人间能做的事情。

    纪愉喉咙动了动,无端有些更咽,想着这可能是自己最近情绪脆弱的缘故,等病情慢慢稳定下来就会好的,她不愿意让孟忍冬发现,赶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之前孔姐给了我好几个剧本,都是你们公司买了ip的……”

    孟忍冬好脾气地顺着她:“嗯。有喜欢的吗?”

    “有,”纪愉说:“可我觉得现在拍不了。”

    孟忍冬:“为什么这么说?”

    纪愉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喜欢的剧本是那个《阴影里的她》,里面有个角色有很重的抑郁症,我是觉得可以和这个角色感同身受,比较快入戏,也可以让我的粉丝们多关注抑郁症这个群体……但是孔姐给我驳回啦。”

    孟忍冬这下没说话了。

    她知道孔如繁不让纪愉接这个角色的原因了——对方是担心纪愉的病情加重。

    因为和角色共情太深而走不出来的演员比比皆是,比起传世佳作,孟忍冬要的是纪愉平平安安。

    沉吟片刻,她叹气一样的回:“宝贝,这次我赞成孔经纪的话。”

    纪愉轻笑一下,配合地回答:“嗯,我知道……之前喜欢这个角色,是因为我想尝试一些有意思的选择,但是现在不想了。”

    孟忍冬:“嗯?真的?”

    纪愉认真地回答:“真的。”

    “因为……有更重要的人和事,让我更加珍惜……而且达到我的目的,也有别的方法,不必非要去冒险走向我不合适的领域。”

    ……

    一周后。

    孟忍冬看见了纪愉专门成立的基金会,她将自己的大部分收益,都用在“抑郁症患者求助基金”里面,帮助心理学这方面的研究发展,同时关注社会上饱受精神压力的群体,给他们提供免费的心理咨询。

    同时。

    纪愉在自己的舞台上,加入了一些新的创作,哪怕舞蹈、歌曲压抑,但是每每结束时都是让人振奋的力量,竟然不知不觉吸引了许多的路人好感。

    她不再参加综艺,也没有接什么演戏的角色,成为d9里面被称作“路越走越窄,只会唱跳”的成员,不似其他人那般影视、综艺、舞台全方面发展。

    她只是在专注唱歌和跳舞。

    每一次,孟忍冬都会去看她的舞台,无论是团体的,还是个人的,包括她的生日会内部粉丝答谢活动,孟忍冬也会参加,只不过两人除了那一次的综艺之外,没有让媒体挖出什么更劲爆的消息。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只是朋友。

    哪怕这时候,网络上已经有“闷鱼cp”的内容出现,粉丝们每次舞台都能看见她坐在前排,知道她陪着纪愉度过那些难挨的治疗时期,感觉作为朋友,没有人能比孟忍冬做的更好了……甚至,就算进一步,好像也没什么了?

    有的无良媒体还是喜欢拿她们俩炒作,同时将娱乐圈里面那些长情的单相思拎出来,孟忍冬对纪愉这份默默的守护,已经可以算是专情了。

    可是孟忍冬没有再公开表白。

    纪愉也没有在公开的场合cue到她一次,像是曾经的那些波涛,在风雨后归于平静。

    ……

    直到两年后,dream9到了解散的时间。

    两年很短,也很长。

    它让凌澜成为了圈里知名的古今文化结合的rap歌手,出了一张格外有特色的个人专辑,让金煌成为流量与演技共存的、转型成功的明星,让容柏成为整个团里人气最高的成员,也让蒋连阙凭借自己的天赋,成为人气综艺的常驻嘉宾,起码从此不用再为金钱发愁。

    所有人的事业都蒸蒸日上。

    纪愉也同样在这时间里,创造出了好几首脍炙人口的流行单曲,只不过免不了有批评的声音,说她唱的是疼痛歌曲……有些做秀的成分。

    可是她不在意,周围的人也不在意。

    d9解散的答谢舞台,粉丝依然将场馆挤的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荧光棒,还有无数的舍不得的、难过的泪水,在黑暗里闪烁。

    她们穿着一如当初初舞台的服装,纪愉连眼角的妆都和当初一样,北斗七星的水晶闪烁装饰……如今再看,回忆往昔,让人不由觉得,冥冥之中仿佛有命运指引。

    她在c位还是那样闪耀,好像从第一次舞台的时候,这个妆,这个气势就注定了,这里的王者只能是她!

    一首《g!》当初给人力量,现在同样如此,只是第一首歌,第一支舞,就让人在底下流出眼泪来,不知是感动还是不舍。

    这应该是所有观众最后一次看她们合体跳这支舞蹈了,从此以后,他们铸造的这场美梦,将要醒来。

    dream9的舞台一个接一个,将这些年专辑的、公演过的内容全部表演,然后是个人的展示。

    纪愉是最后一个上台的。

    她上台的时候,因为灯光暂时还没有亮起来,所以能借着前排一些橙色的光,看清楚了第一排的嘉宾,除了一场不落下的司恬、孟忍冬之外,余愫,王洛水也来了,还有……teb的戚枫和night。

    她背着吉他上来,拿下话筒,坐在高脚椅上的时候,跟前排的几个老师打了招呼,又笑了一下:

    “看到王导和两位导师,我有种回到两年前的感觉。”

    现场的镜头给了王洛水和戚枫他们一个镜头,他们也跟观众们打了个招呼,随后纪愉才慢慢说:“我记得那时候,去参加《追梦100》的选秀,我唱了一首歌,也弹了一次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