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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如繁对纪愉现在的状况很是担忧,她知道纪愉很可能比她云淡风轻表现出来的模样要严重的多,所以在两人深夜抵达目的地酒店,为第二天的商务合作做准备的时候,她就开始联系自己的人脉。

    一个合格的经纪人认识的各行业名人……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纪愉坐在酒店房间的床边,看着自己打开的行李箱里还没收拾的衣服,她有心想去整理,却呆呆地坐在那里,听着外面的孔如繁在压低声音不知给谁打电话,动静模糊不清,而她仍是坐着没动。

    好一会儿之后,孔如繁敲门进来,发现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刚到的那一套,显然是没洗漱,不由出声道:“明天的拍摄六点才开始,你赶紧收拾一下,早点休息,不然明天会犯困的。”

    纪愉点了点头,这次的拍摄是给她在d9的新专里头单人曲部分拍的mv,特意选的是紧邻的一个海边城市,风景特别好,也很适合她那首歌《海上的朝阳》主题,她们各自拍单人mv放进这个合专里,还有一些合作的要之后一起拍摄,一起去录音棚。

    孔如繁话音落下,看她坐在床边没动,多问了一句:“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纪愉回神看着她,摇了摇头,慢吞吞地站起来,“没有。”

    她其实什么也没有想。

    就是觉得坐在那里,懒洋洋地……这样很舒服而已。

    孔如繁见状,不由在心中的症状小本本上又记了一条:做事出现拖延的症状。

    纪愉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一举一动都像是园子里的大熊猫一样,被照顾的人精心记录在册,在她走进浴室之前,孔如繁忽然又说了一句:

    “之前我本来想给你接个比较热闹的综艺,因为人气比较高,但你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要不我给你换成另一档比较休闲一点的?”

    纪愉抬手搭在浴室的玻璃门框上,闻言回头看着她,点了点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乖巧:

    “好的。”

    “你安排就行。”

    孔如繁原本还挺喜欢她的配合,现在听见她这些话,却觉得有些不太是滋味——她当然喜欢听话的、不闹事的、好合作又有前途的艺人,但是这不代表她会把对方当成一个毫无个人感情的摇钱树。

    如果单纯冲着钱去,她不会选择和皇庭解约……现在看到自己选中的艺人竟然对事业这样不抱希望,孔如繁会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她希望纪愉是快乐的,向上的,能够和自己一起,变得越来越好。

    孔如繁很多的话到了唇边,最后只化作一句:“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很想做的事情?”

    纪愉低头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又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做那些给您添麻烦的事。”

    比如很想见孟忍冬。

    想和她谈恋爱。

    想出柜。

    纪愉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离经叛道,可是在那些午夜梦回,看不到天光的时刻,躺在寂静的深夜里,在那种“我是不是不可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或者“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在角落霉堆里长出来的蘑菇,默默生长又默默消亡”的情绪里,唯有一个念头,像是火堆燃烧之后的余烬,仍有一点余温,微微地熨帖着她的思想和心灵。

    那就是……

    好想她。

    那些睡不着的时刻,纪愉会翻来覆去地给自己做假设,幻想现在的那些事情都不存在,她没有发现自己的亲生妹妹有那样的糟糕想法,也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在那么幸福的家庭里成长……

    她会想当个笨笨的、不怎么聪明的家伙,这样在四年前看到孟忍冬的时候,就会在一见钟情以后,不管对方身份如何,混淆自己的情感,然后任劳任怨地一直这样待下去,不离开。

    直到孟忍冬想起来一切,给她柳暗花明的未来。

    她也会想,假如孟忍冬想和她认真谈恋爱的时候,她能给一个机会……或者是,后来在选秀的时候,自己急流勇退为了恋爱而退出——

    纪愉想了很多很多。

    到最后,她甚至会想,既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为什么七年前她掉进水里之后,要再给她一次活过来的机会?

    让她看清这个世界,处处都是恶意?

    就让她在十六岁那年,沉进水里,假装自己的死亡只是一场意外,让一切的悲剧都终结在那时候,多好。

    可是很快。

    纪愉就会想到孟忍冬还在等她这个事实,脑海里就会出现两个不同的声音,在互相拉锯,一个在说,她那么喜欢你,为了你付出这么多,甚至如今还在等你,你怎么能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将满世界的悲伤和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都留给她?

    另一个声音又在说,可你们能在一起吗?现在无论她靠近你,还是你靠近她,那些喜欢你的人,都会对她诉尽最难听的话和恶意,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纪愉常常会因为这个感到情绪溃不成军。

    痛苦,却无法流泪。

    好像心里被人挖了个大口子,无论多少悲伤,落进去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那是无声无息的崩溃。

    有时候想的难受了,她就会拿起手机,在备忘录里,或者是自己只能看到的私人空间里,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象征思念的话。

    纪愉是那样害怕被人发现,仿佛她生而为人的情感,都不被允许发泄,她甚至开始倒计时,数着这个团两年后的解散时间。

    于是原本的坚持和光芒,都像是一场笑话,以前她站在台上,是为了鼓励“司恬”勇敢的、快乐地再次笑对世界,现在她站在台上,是为了一刻不停地告诉自己……

    再坚持坚持。

    好像她的人生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那个倒计时。

    ……

    “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