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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忍冬这一宿睡得并不太好。

    从酒店的大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她难得生出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仿佛昨夜并未休息、而是出去跑了个马拉松,隐约记得做了个梦,但仔细回想情节,却是支离破碎的,连个完整的画面都无法重现。

    以至于她醒来之后怅惘地在床上坐了很久。

    叫了早餐、洗漱、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也才六点多钟,孟忍冬没有早早去那空荡冷肃的办公室,而是出了房间,往昨晚看见纪愉跳舞的那层去。

    她隐约抱了点侥幸心理——

    纪愉昨晚没有选择在人多的大教室里练习,应该有她自己的原因,而那宽阔阳台又是个暂时没被节目组发现的秘密基地,说不定现在过去等等,正好就能碰上早起过去练习的纪愉呢?

    孟忍冬想,她也不打扰纪愉练习,只是远远看一眼就行。

    小念头在心底滴溜溜地打转,等孟忍冬意识到这个想法将自己整个大脑都占据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

    自己好像有些卑微。

    从前纪愉在原地等她,会挖空心思给她做美食,什么都随她安排的时候,她却觉得纪愉太娇气、又黏人,甚至凭着心情喜好,仿佛皇帝翻牌一样,想什么时候去纪愉那里,就什么时候过去,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时间。

    如今纪愉不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她却食髓知味了,竟还巴巴地凑上来,将自己压到尘埃里,仿佛只要能再看一眼那曾经只照耀她一人的太阳,都是今日的福气了。

    孟忍冬走到昨夜那条拐角的走廊边,低低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个自嘲的意味来。

    阳台上没有人影。

    也没有音乐。

    她却不着急,依然像昨夜一样靠在墙边,一点儿不介意刚换的高档定制成衣碰到墙灰,甚至还垂着眼眸在心底漫无目的地想:

    一般节目里这个点儿,学员都会起来用早餐或者是继续练习,毕竟在周围人都勤奋的情况下,没人敢堂而皇之地睡懒觉。

    纪愉肯定已经起来了,既然不在这儿,就肯定是在食堂。

    她会喜欢什么早餐呢?

    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想到这里,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

    孟忍冬发觉她和纪愉一起吃早餐的时刻那么多,可桌上摆着的无不是她喜欢的,因为她早些年读书时在国外交换过一段时间,去的正好又是饮食最差的y国,哪怕有钱,也总有要面对冷三明治和烤火腿之类的餐点,以至于她回来后就对国内的饮食更添一分执着,连早餐也难以忍受牛奶面包这种搭配。

    即便是简单的一杯甜豆浆配上一屉小笼包,她都百吃不厌。

    纪愉会喜欢这个搭配吗?

    应当不会喜欢吧。

    纪愉肠胃不好,甜豆浆应该是不会出现在她早餐桌上的。

    孟忍冬试着去回想往日用餐时候纪愉的神情,可是记忆里对方却总是低着头、安静斯文地吃东西,比起餐盘里的内容,纪愉的动作占据了她更多的注意力。

    每当这时,纪愉总是非得挨在她身边,享受用餐时胳膊、腿的肌肤无意间蹭到一块儿的舒适感,等她被那磨蹭的动作勾起心底的痒意,吃完饭将人按在椅子上办的时候,先前主动勾引的人倒又露出无辜茫然的神情来,指尖握在她的肩上,受不住想抓、却又不舍得用力,最终只能仰着头主动来找她的唇,边亲边讨饶:

    “轻、轻一点……”

    “受不了……”

    但孟忍冬往往不以为意,反而借着机会将送上来的软唇咬住,眉目含着戏谑的笑意,反问道:“轻?我怎么觉得你喜欢重一点?越用力你越兴奋呢?”

    好似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对,她会逼着纪愉去看椅子上无意沾染的水渍,逼着纪愉承认就是她主动勾引的自己。

    ……

    孟忍冬从旖旎的往日回忆里挣扎而出,随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日头渐渐升高,带着空气中的热度一起上升,这一层旁边是开阔的平台,走廊里就没装中央空调,隔着老远的距离,孟忍冬都感觉到领口、腰间布料贴在身上有些闷。

    她低头看了眼表。

    六点五十分。

    纪愉还没有出现。

    烟霞山景区属于郊区,而皇庭娱乐却坐落在市中心,现在她从这边过去,不算堵车的时间,最少也要一个钟,而现在正是早班高峰期,如果她七点二十没有从这里离开,今天多半是要晚到的,可今天九点有董事会。

    孟忍冬身为ceo,需要提前准备稿子,将上个季度的市场数据了然于心,还要跟市场部跟进之前看中的几个大ip,讨论买下版权之后的改编合作事宜。

    她又看了看空空如也、只有一地日光的阳台。

    孟忍冬从没发现等待是这么难熬的事情,其实她不是没有等过人,哪怕是一家公司的ceo,在商务会谈当中,总是难免遇见合作方迟到的事情,在前些年皇庭于圈内名气不大时,跟一些知名国际化名导约本子时,被放鸽子都是常事。

    以前那些孟忍冬都等过来了。

    可是如今这颗心不知怎么像是被放在锅里煎一样,听着那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由生出焦急的感觉,但又必须得按下性子,耐心地等待。

    但是……

    这样的等待会有好结果吗?

    孟忍冬放慢思绪、放缓自己对周遭的感知,静静地出神许久,等到楼下舞蹈教室的乐声传出许久,空气的静谧被打破时——

    她又抬手瞄了眼表盘。

    七点十九分。

    ……果然没有等到。

    孟忍冬又转头去看了看那边的阳台,瓷砖地面反射的日光比先前还要耀眼,而她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却被笼罩在阴影里,望着那渐渐璀璨的方向,仿佛透过这日光,瞧见了即将离她越来越远、终会走到她够不到的地方去的人。

    ……

    孟忍冬离开的时候,纪愉正好在教室里将那首《g!》跳完。

    她轻轻地喘着气,动作定格在右手食指指着天花板的动作里,微微侧着脸看着面前的镜子,眼神仿佛小钩子,紧紧地看向正前方的位置,脸颊上因为先前的唱跳动作而沾上了几根头发丝,卷曲的波浪长发从肩头往下落,将往日藏在发丝里的酒红色丝丝缕缕透出,又给她的背影增添性感。

    全神贯注地跳完这支舞,纪愉才发觉周围其他人的音乐声不知怎么停了,只剩下凌澜手机里的余调慢慢奏完,整个教室陷入沉寂。

    她方才跳舞时的自信和开阔都没了,举起的手下意识地收回,尾指将脸上沾着的头发轻轻勾下来,有些小心地回头去看——

    结果发现所有女孩儿都在看她这个方向。

    纪愉的胸口还因为这一场酣畅淋漓而起伏,她条件反射地往凌澜的方向后退了一步,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下唇,与不远处的学员们一一对上目光,然后露出个小小的笑容,轻声问:

    “你们怎么……都不跳了?”

    不是说好各跳各的吗?

    怎么就只剩下她了?

    纪愉下意识地去瞄镜头的方向,判断了一下距离,心中松了一口气,觉得这老远应该拍不太清楚,何况现在时间还早,应该没多少工作人员看到了这一幕。

    听见她的问题,教室里的学员们都反应了过来,容柏第一个抬手鼓掌,听见那响亮的掌声,周围的女孩儿们也跟着呱唧呱唧鼓起掌来,而后七嘴八舌地出声道:

    “太厉害了!”

    “她是f班的诶,居然跳的这么好,天哪,昨晚一定学的很努力吧!”

    “隐藏大佬出现了!”

    “妈妈,为什么这里厉害的小姐姐那么多,我不跳了我回家吧?”

    “别啊,你要这么想,我们现在练习的时候又能得到连阙的指导,又能摸到容神的腹肌,还可以调戏这个温柔害羞的小姐姐,我天!本节目是什么人间天堂!”

    ……

    一溜儿的声音里,容柏靠在教室旁边用来压腿的栏杆上,对附近相熟的a班女孩儿们夸道:“她很厉害,跳得比视频里的还好。”

    顿了顿,容柏又补上了一句:“感觉她应该起码有五年以上的功底。”

    a班的那几人便开始回想纪愉昨天的舞台表现,可惜一百个女孩儿的舞台实在太多,除非是单独唱歌的,或是是有独特表现给人留下印象的,其他唱跳大多是同一种风格,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到纪愉这匹黑马。

    她们便只能将这归结于纪愉原本挑选的节目不够出彩,以至于导师们给她的分数都打得不高。

    否则呢?

    刻意藏拙吗?

    来这个节目的人,谁不想一开始就将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呢?

    毕竟a班成员总共就九个,也是最靠近出道位的地方,代表她们的实力是这一批人里面最为强劲的,自然也就会有更多的镜头,提前让观众记住,就能提前吸引到更多的粉丝,为后续的人气积累打下基础。

    哪个观众会费劲巴拉地在前几期节目里,特意去看吊车尾的f班,再在这千篇一律的姣好容貌里耐心去找每个人的闪光点呢?

    说到底,观众追综艺要的是放松、舒服,不是看你苦大仇深的宫斗剧,前期整这一套蛰伏、低调、忍辱负重,后期再突然开挂,一路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