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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泠霜死了,他的心也死了。

    可是,她不灰心,不害怕。她有足够的耐心与毅力,让他长出另一颗

    心来,一颗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心。

    她可以等,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哪怕等到地老天荒,她也还

    能等他……也还愿意等他……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发现自己的等待因了那个女人而变得毫

    无意义,她苦心孤诣维护了十年的婚姻,在他们晦暗的见不得光的感情

    下被嘲讽地体无完肤……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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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是主子!她不是!!!”她的

    嗓子已然嘶哑,可她仍是一遍一遍地狂吼着,直到声嘶力竭,再也吼不

    出声音来,无声抽泣,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霍纲站在她几步开外,始终站得如一尊雕塑一般,望着她,沉定地如

    同一个死人。

    他双手死死地攥成拳,目光沉痛,幽幽低下头去,片刻之后,终于复

    又抬起,目光炯炯,直直逼视她,眼中无限怅恨幽怨,灼灼凝拢来,用

    极低极低压着的声音吼道:“她是!她是!!……”

    “她不是……不是!”春儿终于再也忍不下去,扑到他身上,扯着他

    的衣襟猛力地摇着他,仿佛寄希望于用这样的方式将他摇醒一般。

    霍纲一动不懂任她发泄,仰天闭上了双眼。

    正在这时,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管家的声音从外面透进来,道:“

    老爷,宫里来人,说皇上不大好了,太后宣您立刻进宫去!”

    霍纲浑身一凛,心中担心小皇帝安危,慕容桑儿是个没有大主意的人,

    可别真有个万一,那就是天下大乱的事情!一时间忧心如焚,也管不得

    眼下这点事,拂开了妻子拽着他的手,转身就往衣架上去抓了官府下来

    要穿。

    春儿不知道情由,只觉得如今她跟他说到这个地步,他还是被那个女

    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心中恨到极处,几步抢上去拽住他的袖子,喝

    道:“我不准你去!”

    霍纲一时之间大怒,只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披

    上官袍,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呵呵!竟是我无理取闹?!”春儿怒极反笑,也不

    再伸手抓他,只冷冷地看着他,语气森寒,道:“霍纲,我告诉你!今

    夜只要你走出这道门槛,我们夫妻情义,便就此断绝!”

    霍纲正扣着襟扣,忽听得她说出这样重的话,陡然一怔,却只一瞬,

    终是抬脚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冷冷地丢下一句一语双关的话来:“我

    不得不去……”言毕,扶门而出。

    春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苍茫夜色里,眼

    泪夺眶而出,双颊俱染。

    她错了,真的错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个‘白首’,她再也等不到了,如同这个‘一心’,她也从未得到

    过……

    她全身仿佛乍然泄气,一软,便往旁边栽去,正撞上案头,手肘一带

    ,便将那盏纱绢彩灯碰倒了。灯座带着彩纱灯罩一齐滚落到地上,骨碌

    碌一圈,正巧碰上了落在地上的那件‘天水碧’袍子,那时烛火焰心还

    燃着,绢纱又是极易燃的料子,不过半刻,火舌已经烧到了衣服上。

    她定定地看着那件染满心血的衣裳,却抬不起一丝力气与心情俯身去

    抢救,仿佛她这破灭了的婚姻,累了,倦了,死心了,绝望了……

    从寻找古方到染成布料,再裁剪,缝制,前前后后将近两年,可是,

    却只用了瞬息,便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君既有两意,从此但相绝。孟良胤终究是算错了,这十载夫妻情分,

    终究还是抵不过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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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伺候洗漱的丫鬟们发现春儿的时候,她已经昏迷在地。

    府里派家奴立刻进宫去通知霍纲夫人病重的消息。

    可是,因为前夜皇帝夜里突然高烧不退,太医说要是再不退烧,可

    能就会烧坏了脑子,变作痴傻。太后一时急火攻心也昏了过去。

    到次日天明,皇帝终于退烧,可太后却还醒不过来。

    霍纲一时两头为难,终究还是先遣家人回去,并派了太医随行,只

    道好好照顾夫人,他料理了宫中之事,便马上回去。

    至夜间太后终于苏醒,抱着儿子眼泪簌簌而下,羸弱地粥米不进,

    不肯放霍纲离去。

    霍纲只得再留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