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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纲聚精会神地观着棋盘上双方局势,浑然不觉孟良胤看他的眼光。良

    久之后,终于从棋盒子里拈出一枚来,夹在二指中间,低头道一声:“

    霍纲失礼了!”

    说完,一子落下。

    孟良胤恍然回过神来,去看他子落出,不禁‘啧啧’大叹一声:“好

    !”满脸的欣喜与赞赏之色。

    霍纲站起身来弯腰躬身道:“先生承让。”

    孟良胤击掌数声,连连道:“妙!妙!妙!你但凭一子,就破了老夫

    苦心经营十载的大局,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想不到短短几年

    时光,你的棋艺竟然精进到如此地步!看来老夫真的是老眼昏花,这些

    年竟完全没有注意到!悲哉!垂暮!”

    霍纲听他这一生长长的吁叹,怨怪责备之气已经溢于言表。他这些年

    来,亲信势力日益膨胀,虽然当初就预料到可能有一日会出现这样的情

    况,提早做了诸多防范,可是,终究还是面部了‘霍党’与‘孟党’两

    大势力在朝的互相倾轧,争斗的你死我活。

    这几年他内有慕容太后的支持,外有兵权政权在握,所以‘孟党’与

    ‘霍党’的天平言中倾斜,孟良胤一派包括他本人,都被打击贬黜,以

    至于出现了如今这个孟良胤被逼称病,闭门罢朝的局面。

    事情的发展往往都无法按照人们既定的轨迹,总要偏离,甚至背离,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更何况自己与孟良胤所持政见相去越来越远,双

    方各自为政,也不是任何一方妥协得了的了。

    他虽对孟良胤尊敬,可是,也不能因私情就在大问题上作出让步。于

    是,他不卑不亢地开口道:“昔年先生督导我学习棋法,言棋路便是天

    地经纬。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时有不同,势有不同,处变便也随之不同

    。此所谓‘得有道而正焉’者也!若是一味陈规墨守,则江山颓败!物

    同此理,人同此心,先生大智慧才,想来是‘只缘身在此山中’才识不

    得庐山真面目的。”

    孟良胤静静地听他说完这一番话,竟莫名地心安与慰藉,也只有这样

    的人,才接得过自己肩上这副担子。

    他深重地锁眉看着他,不驳斥,也不透露自己的想法,只镇定地传下

    人上茶。

    两个青衣小厮上来,一人托着一盏茶,分别到二人的茶几上搁下。

    相府的下人,一个个哪是俗物?!能进相府这个大门的,每一位都不

    是平凡人物,所以只可讨好不可得罪。所以相府的下人对当朝的每一位

    要员的私家癖好都一清二楚,碰上孟良胤宴饮会客,他们都能在第一时

    间布置出符合每一个客人的口味菜色茶果来。

    所以,当小厮们上完茶要退下去时,孟良胤忽然叫住了问道:“给霍

    大人上的是什么茶?”

    “回老爷的话,是新的雨前龙井。”小厮肃立一旁,恭恭敬敬地道。

    霍纲喝茶只喝龙井,这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从

    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在人前人

    后,确实是只喝龙井这一种茶。

    孟良胤听了,悠然地端起自己的茶盏,不轻不重地道:“撤下去,换

    了。”

    小厮还以为是自己耳虚,听岔了,等回过神来,才才愣愣地问道:“

    换成何种?还请老爷示下。”

    “府里还有什么好茶?”孟良胤状似闲散地拿杯盖刮了刮茶沫子,漫

    不经心地向小厮问道。

    小厮思索了半刻,垂手答道:“府里还有昨日新到的苏州的碧螺春。

    孟良胤暂不答话,复又刮了刮杯盖,在将要啜饮的一刻却陡然将盖碗

    放下,径直道:“下去告诉管家,到库里拿陈年的鄂伦山红茶来,兑了

    柳蒿末子煮了,按着昔年的旧法泡制!人随入了关,却也不能忘了根本

    !”

    那小厮听得完全糊涂了,根本不明白孟良胤的话,可终究是个伶俐人

    ,将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了,鞠了个躬告退下去。

    红茶叶子碾碎了跟红柳蒿拌在一处,加青稞马奶一起煮,这是关外鄂

    蒙人的特殊茶品,这些年段氏定都长安后,几乎已经没有人喝这种昔年

    旧茶了。

    孟良胤今朝却忽然要他喝这茶,霍纲心中繁繁复复,也只静静坐着,

    也不作声。

    小厮退下后,孟良胤方端起茶碗来,轻啜了一口,道:“杭州的龙井

    ,苏州的碧螺春,都是名茶,奢华娇贵,不是柳蒿,红叶这些苦寒之地

    的植物可比。听说,江南有句古话,叫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