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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即将燃尽,木柴没了响动,纾雅耳畔更加清静,只有不远处哨兵巡逻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原野上四处弥散的虫鸣以及夜风吹过芨芨草发出的沙沙声,一切皆是悠远而又寂寥。

    她感受到一丝寒意,稍蜷了蜷身子,靠伍必心更近了些。

    芨芨草被风拂过,蹭得她手背有些痒,也有些惬意,很是催眠。月亮的影子忽然变得很大,又好似很小,表面荡起一层涟漪,如水般缓缓淌入她的眼眸之中。

    她的眼皮变得很沉重,一阵天旋地转、星河回环之后,整个人便靠在了伍必心肩头。

    他身上没有多余的袍子,只得用手臂将她环入自己怀中。

    伍必心今夜话很少,特别是面对她时,除了正事很难开口说出别的话,相处久了,总会生出别样情愫。

    纾雅在他身上睡了有一会儿,便开始断断续续梦呓,口中呼着:“娘......娘......”许是方才脑中回想了太多关于母亲的旧事。

    呓语钻进伍必心耳中,那一向明亮锐利的眸子忽然变得暗淡。他内心深处似乎也有一个声音呼唤着她的母亲,她还很小,很稚嫩,她能说出的话语正如纾雅梦呓般含糊不清。

    若她还活着,如今也该出落得亭亭玉立,可她已经死去十多年了,去世时才刚学会唤阿娘。

    不知静默了多久,远处山丘下火把渐熄,一排黑影正沐着月光往营地赶,马蹄声也逐渐可闻。伍必心霎时欣喜,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直到能够看清那些人身上寒光凛凛的战甲。

    他想去迎,可怀中女子睡得正酣,他不敢轻易晃动膀子惊醒她。总之他们迟一刻也会奔到自己面前。

    平复心绪后,伍必心轻缓地靠回石包上,打量着身边断续呓语还不时吧唧嘴的纾雅。

    她的梦境中,母亲又在院子里研磨药草,淡淡清苦味儿弥散开来。她站在廊前呼唤母亲,可浑身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远远看着母亲抬起头对她微笑,而后又专注起手头的活儿。

    她想靠近母亲,但这时周围涌上来许多人,他们站满了院子,将自己与母亲生生隔开,随后她步履不稳,跌撞到其中一人身上,随后眼前一切如雾散去。

    经过一阵混沌,驳杂的脚步声伴着近处两人低语打开了她的耳朵,纾雅感官逐渐清晰起来,直至嗅到浓重而真实的血腥味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是魏垣棱角分明的面庞,自己正被他横抱在怀中,脸还贴在他胸前那块染血的铠甲上。

    “赢了吗......”纾雅呢喃。

    “羌人退了,大军已开始拔营。”魏垣见她醒来,低头应答,额上汗珠混着血水滴落几颗。

    “你没事吧......”纾雅困意未消,话音含糊地问着。

    “这不是安然无恙来接你了嘛。”魏垣笑意横生。

    纾雅视线越过魏垣肩头,见到陪自己看了半夜星空的伍必心,如今魏垣平安归来,他神色中多了一份安宁。

    而他们共赏的那片星空已然斗转星移,落月西沉,此刻正是耿耿星河欲曙天。

    这一役,羌人占了下风,眼见又要退回祁连山附近,才攻下不久的大镇金福也再次回到肃州军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