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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蛇陡见有人来到,突然间昂起了头颅,仰天嘶鸣。

    夙白脸色忽然灰败,如同大战将将开始,他便输了一阵。

    朝露吞咽了口水,向后退了两步,背后便是夙白的胸口,于是她一脚踏在了夙白的白色云履之上,夙白闷不吭气,呆在原地。

    黑色巨蟒吐着蛇信子,危险眸光直直的向二人所在的方位扫视过来,顿时惊吓到了朝露。

    这是只极为丑陋的黑蛇,黑蛇的顶上有一撮寥落的白毛,白毛下是一颗硕大的眼睛,那硕大的眼睛若铜铃一般,恶狠狠的泛着蓝光。这第三只眼睛教朝露好生心悸,却也让夙白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伫立原处愈加的僵直。

    朝露未察,她偷偷的按了按夙白,“喂……我觉着这大蟒蛇……好难打的样子……你我连法宝也没了……”

    夙白也不回话,口中轻喃着,“阖溪……”

    “阖溪?阖溪是谁……?”朝露好奇的,转眼去看夙白。

    这是一朵娇花瞬间凋零的模样,这是一个美人花容失色的瞬间,这还是一个帅哥心灵不堪重负的场面。

    他扶着胸口,突然咳出了声,额上汗珠大颗大颗的落下。

    朝露虽然偶尔愚笨,但大多数时候还算机敏,她忽然意识到,难不成……这黑蛇,就是夙白心中的念。

    不由得,又想起了伊耆当日里从夙白胸口处抓出的黑蛇,最后化为了一丝烟气;再联想起夙白胸口处那深可见骨的剑痕,没由来的一个寒颤,原来……原来竟然真的是有干系的么?

    于是她一把抓住夙白的脖领,“莫想则莫念啊……不要想不要想它可能就会消失。”

    夙白满眼的零落,颇为慌乱,待看到朝露目不转睛的双眸时候,突然镇定了一下。

    然则他只是提着朝露,将她送到了身旁,凝视着那条黑蛇。

    黑蛇不挪动,它昂起了头颅,忽而张大了血盆大口,吓的朝露又是连退三步。她不是不胆大,而是蛇这种东西,实在是难以提起好感。

    夙白向前一步,黑蛇居然返身游回了洞中。他就跟着了魔似的向前走着,动作愈加的大,朝露连番跑动,才跟的上他的脚步。

    夙白的白衣一闪,便跟入了山洞之中,朝露踌躇的站在洞外,很犹豫,她在想,自己究竟要不要进去。

    若换做原先,她定然就闲站在洞外头;可如今夙白不过是爱欺负她,统共这感情,也还算深。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对那条黑蛇的恐惧,若说最大的动力,则是来自于对夙白过往的好奇。

    她脚步微移,便窜入了洞中。山洞阴暗,无牙石也无夜明珠,丛草乱生,时不时会有几只蝙蝠从头顶飞过,扶在洞壁上的手转眼就湿滑一片,定睛看去,绿苔藓爬满了整个山洞,将那洞壁点光牙石掩的严严实实。

    当望见夙白的衣摆在墙里一绕,又消失了踪迹之时,朝露有些慌乱,她连番跑跳,紧紧跟上。

    微光渐染,眼前忽而一片光亮。

    夙白的背影正伫立在原处,而黑色巨蟒的身躯几要占满了整个洞内的空间,教人心寒。朝露默默的走到他的身后,望寻个护持。

    却就在这方向上,望见那条巨蟒的身后,是一个方外洞天。

    暖融融的屋子,昏黄的灯光,窗上贴着红艳艳的窗花,若寻常百姓家。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正移到窗下,抬手抱起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面上皆是母亲的柔色。

    窗外,则默默的站着个少年,他是以负手而立的姿势站在窗外的,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寻见,那柔光下的侧面,如珠玉般的白皙。

    夙白怔怔的站在黑蛇身后,瞧着那一幕,忽然眼角温热温热的,他苦笑着低头,若非有人在身后揪着他的衣服,那刹那,他都想踏上前去,享这一幕美梦再现。

    黑蛇在前方晃了一晃,庞大的身躯忽然愈来愈小,变作一个长身而立的男子,他眉目俊朗,却带着种刚烈的气质,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韵味,与面前那少年的稚嫩差池甚大。

    他甫一出现,夙白的身子便猛烈的一震。

    感受到他极其强烈的情绪,朝露更加确认这条黑蛇也就是那个阖溪,便是夙白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他的眸子里,有感激、有错乱、有回忆、更有痛恨。

    黑衣男人阖溪唤了声,“花情你不进屋在这里站着作甚?”

    白衣少年猛然回首,便是张少年花情的脸,柔和的、美丽的、不容人转目的,他不似如今这般妖孽,而是温和的笑着,“站在窗外,等等妹夫你。”

    妹夫?这条黑蛇居然是花情的妹夫??

    朝露张口结舌,不敢置信,她的手紧紧的揪着夙白的衣裳,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跨了进去。

    忽然,她的眼睛递到了这窗边,也便是他们二人站立的方向,就在他们脚旁没多远,便有一个鼎炉,大小不过两三尺,通体金色,鼎盖上蹲着一只异兽。

    难道,那个便是九疑鼎?

    见那个小花情依旧在与黑衣阖溪闲谈着,夙白仍旧僵直着身子,仿若灵魂出窍。她心中思忖着:或许,取走了这个九疑鼎,一切幻境便可消失了?

    她的脚步微微一挪,地面上的一块砖石被她一脚踏下。忽而眼前的一幕倏然转换,黑衣阖溪与那小花情、房屋突然全数消失,化作了一个荒原。

    眼前的一切像是真实又似是虚幻,荒原之上正进行着一场仙魔大战。神仙们踩着祥云站在天空,俯望着地面上的妖魔们。

    地面上妖气横生,他们冷眼看着地上当先那人——持剑长吼的阖溪,阖溪他满脸都是血,身上也是血,双目赤红,已是樯橹之末。

    朝露抬头,居然……居然瞧见了自己的师尊莫沉,莫沉正站在云端,一身清冷,紫衣华衫,何等的道骨仙风。

    一颗心突地一跳,她想起了,想起了阖溪是谁。

    千年之前的仙妖大战,妖神阖溪妄图侵占九重天,后被九重天以围堵之势剿灭之。

    当是时,阖溪走火入魔,发狂之下怒杀妖界之众三千,满手鲜血,被伏天上神莫沉毙于剑下。

    也便是这场战后,南溪天姑云浮,缠上了伏天上神莫沉。

    恍悟之后,朝露颤抖着看向身旁的夙白,他已是浑身冷汗,打着冷战的靠在洞壁之上,微微喘息,“不……不……”

    朝露捂着唇,再不忍看接下来惨绝人寰的一幕,发了狂的阖溪冲进了自己的妖族群中,一剑一剑再一剑。

    如同献祭一般,他剑下的妖族之众无一人反抗,凡剑扫处,若飞蛾扑火,满面的肃穆。

    当他一剑指向不远处一白衣少年之时,朝露终于再不能忍,闭着眼睛冲向了九疑鼎的所在之处。

    只要夺到了九疑鼎,就不会再让夙白看这一幕……他被那阖溪斩杀的场面。

    她如是念着,身过处,皆是虚影;手落处,亦是幻界,她的手触及了九疑鼎的边缘,却看见血染的阖溪双目圆睁,咬着牙的向她冲来。

    “我的娘亲呀……这个不是虚的?”她大喊着,才想起来,这个洞中,除却了她与夙白,还有一条黑蛇,眼下这黑蛇,还是阻挡她二人的元凶。

    当她的手触到九疑鼎的时刻,耳旁窜来一阵剧烈的嘶鸣,整个山洞中的幻影瞬间消失,浴血的阖溪一边嘶鸣着一边化作了条巨大的三眼蟒蛇,蟒蛇蛇牙尖利,一弓一放的向着朝露的方向袭来。

    娘……阖溪可是妖神,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半仙,如何去和妖神拼抗。

    内心有了丝恐慌,两腿见到这巨大蟒蛇之时还很合适宜的打了个寒战。朝露下意识的伸手召唤自己的炽情宝剑,才方想起剑身已在与那无形剑搏斗的时候劈成两半。

    着急之余,她只好伸手从自己的挂兜里往外掏各种法器,比如那柄丹砂笔,比如绿玉石小花,比如其他各种不太中用的法器,皆往外抛。

    黑蛇扑来之势不减,朝露抬眼向后看,身后是那黑蛇的尾巴,足有她一人高,前方是那张大的嘴,来势汹汹,不禁有些绝望。

    白影一闪,一只手将她向外一拉,扔到了黑蛇的尾巴之外。

    而夙白却站在了其中,一指向前,白光闪耀间,他的身前出现了个绚烂法阵,将那黑蛇的头挡在了法阵之外。

    黑蛇暴怒,尾翼卷动,将夙白的身子盘入其中。

    朝露焦急的在自己小挂兜中翻着,眼前忽而一亮,摸出刻豆大的霹雳子。这霹雳子也是师尊莫沉赐予她的,正是她记不清哪年寿辰的时候,师尊说,霹雳子正如道家天雷,却只可用一次。

    眼下莫管其他,朝露伸手便向着黑蛇的头颅抛去那粒霹雳子。

    如一粒豆大紫光,无声无息,霹雳子快速的没入了夙白越来越小的法阵内,迅速的掠向黑蛇的额心蓝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