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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尚黑,梭罗村老侉子便早早爬了起来。

    他将用草绳将草鞋捆了一遍又一遍,又站起来跺跺脚,感觉颇为衬脚,这才心满意足。

    今天他要出趟远门,鞋子要是半道坏了,那脚板可要遭罪了。

    因此可马虎不得!

    “老头子,菜饼给你装好了,可别掉了。”

    老侉子婆娘走了过来,递过来一个用麻布包裹的菜饼。

    老头子接过,小心藏在胸口衣衫里。

    这将是他今天一天的伙食,捂在胸口,心里踏实,吃的时候还热乎。

    “老婆子,俺走了啊!”

    老侉子招呼一声,便抓起桌上盛鸡子的包头油篓,推开房门,准备离去。

    “唉,老头子,村里说那积分你多打听打听,可别被人家骗了,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给钱的道理?卖了鸡子才是正事。”

    老婆子忍不住叮嘱道。

    “知道了,你搁家注意点,腰不好,就别去挖野菜。”

    “晓得,去吧去吧!”

    老婆子敷衍点头,挥手驱赶。

    “哎!”

    老侉子颔首,紧了紧手里的包头油篓,抬脚没入凌晨夜色之中。

    行至村外土地庙,老侉子停下脚步,走进庙中,从油篓中抽出昨晚就准备好的香火,焚香道:

    “土地公啊土地爷,保佑小老儿早卖鸡子,一路顺遂,平平安安。”

    老侉子反复念了好几遍,这才插上香火,拎起油篓转身离去。

    在香火缭绕中,梭罗村伍伯公自门口浮现而出,看着渐行渐远的老侉子,满脸复杂之色。

    老侉子,是梭罗村民对这个可怜老头的蔑称。

    他不是本地人。

    乃是逃荒流落到梭罗村的外乡人,因为操着一口难以分辨的方言口音,遂有了老侉子的绰号。

    这一喊就是二十几年。

    以至于本名已然无人知晓。

    老侉子勤奋能干,奈何是外乡人,没有土地,全靠给人当佃农过活,过得很是穷困潦倒。

    家里养了七八只母鸡,却从未尝过鸡蛋的滋味。

    如今人之将老,虽将两个儿子拉扯成人,奈何名下无田,两個儿子也如他一般,给人当佃农,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便是这样吃不饱饭的人,却时常给他上供香火。

    叫他好生惭愧。

    因为他受之香火,却爱莫能助。

    如今看他再次进城,想着今日网络银行正式营业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老侉子说不定就能换回几斗粮食。

    这让他欣喜之余,又有种难言痛苦。

    他不明白,顾云礼公然贩卖香火,如此亵渎信仰,为何他却无力反驳?

    这让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坚持,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

    ……

    人啊,没吃饱时,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了,却终日被烦恼所扰。

    老侉子便是如此。

    趁夜而走的他,没多久,便感觉到了饥饿。

    他摸了摸胸口的菜饼,腹中饥饿仿佛褪去了三分。

    毕竟兜里有粮,心中不慌。

    他看着逐渐泛青的天际,咬牙继续走着,心中充满了希望。

    坚持到中午,他就能走到县城。

    到时候,正好一边卖鸡子,一边吃菜饼,运气好,还能在茶摊上讨口茶水喝喝。

    终究是饿不着的。

    比起当年逃荒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强多了。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

    官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老侉子脚步慢了很多,额头冒出不少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