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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家父母就在下面旁听,这时候插嘴,说:“请两个律师,还说自己没钱,把两个人欠的债都推在我们子浩一个人头上,做人不能太黑心了!”

    王小芸的父亲也想骂回去,总算后来赶到的张井然就坐在旁边,硬把他劝住了。

    家事庭的法官就像小学低年级的老师,说话经常要用吼的,这时候邦邦邦敲法槌,说:“旁听席安静,再说话就请你们出去了!”

    齐宋的风格在这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还是照着自己的习惯读起诉状,一组组出示证据。

    但对方律师好像根本看不见,还在重复最初的主张,说龚子浩赌球是婚后才开始的,两百万债务里有王小芸的责任,她也得承担一半。

    齐宋见惯不怪,知道这些话大概都是说给龚子浩父母听的,毕竟他们出律师费。这样的律师他也不是没见过。

    他刚开始做诉讼的时候,王乾就对他说过一个常见的误区,有些人总是认为诉讼跟辩论赛是一样的,双方舌战,比气势,比自圆其说。其实根本不对,上了法庭,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说服法官。诡辩和强词夺理在吵架的时候有用,但在法庭上毫无用处。

    法官也确实挺无语的,已经在直接问被告律师:“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如果对证据有意见,那就针对三性真实性,合法性,相关性发言!如果没有,就不要再提原告承担债务的事情了!证据显示得很清楚是赌债,而且赌博行为从婚前就开始了,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你如果一定要主张是原告造成的话,那就先考虑一下虚假诉讼的责任吧!”

    那律师这才作罢,结果却又是龚子浩哭起来,对王小芸说:“宝宝,我错了,你起诉状里写的那些,赌球,欠债,还有在你生孩子的时候不关心你,我的确都有,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改,你原谅我吧宝宝。”

    法官喝止,说:“被告你先别开口,等原告说完才轮到你讲话!”

    龚子浩住嘴,却起身绕出被告席,直接跪下了。

    法官又在那儿吼,说:“被告你控制一下情绪,站起坐好,这里是法庭,不是你家!”

    王小芸就低头听着,一直没说话,却有眼泪滴落到原告席的桌子上。

    齐宋看到了,微叹。心说,离婚就是这个样子,从前为什么不做,原因他一下子都想起来了。

    待到庭审结束,还是通常的做法,法庭没有直接宣判。

    可以看得出法官明显是偏向王小芸的,但齐宋和关澜都有足够的经验,知道在庭审中法官对某一方态度太好,对那一方来说其实并不是好兆头,因为这往往说明他准备作出对你不利的判决,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了。

    几天后收到判决书,果然,法庭认定两人感情尚未破裂,没有判离。

    王小芸倒没太失望,或许是因为关澜已经好几次提醒过她,这个过程肯定不会容易,你就做好六个月禁诉期之后马上再起诉的准备,最坏也就这是这个结果了。

    倒是张井然,听到判决之后反应很大,说:“我觉得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当事人冷静克制,证据清清楚楚,赌博屡教不改也是民法典里写明了的判决离婚的法定情形,为什么不能一次判离呢?!难道就凭龚子浩他会哭??!!我天,就没见过这么会哭的男人!”

    关澜只好给她解释,自觉像英语老师回答固定搭配为什么要这么用,说:“法条毕竟只是法条,而且屡教不改这个词本身就挺模棱两可的,哭,下跪,保证,也可以认为是悔改的表现。”

    张井然叹气,说:“怪不得老师你反复提醒不能太乐观,我还觉得这次一定稳了。但如果总是这样,那家事律师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关澜说:“你也听到了,这次法官的话已经说得很重,我们至少把王小芸的债务问题搞清楚了。就像刑事案件,你不能说结果不是无罪,律师就是失败,所做的一切就是毫无意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