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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宁府地处北方,能成为整个大景最繁华的州府之一,最大的原因,就是的德宁府有一条横跨南北的运河流经此地。

    德宁府因而成了一个重要的连通南北的重要枢纽,每日码头上的客流量不知凡几,为德宁府解决了好大一部分就业压力。

    德宁府的商业发展也因此比周边地区繁华许多。

    元家一些连通南北的生意,比如锦绣让人研究出来的简单又便宜的竹纸,就是经过运河,一路在各地低调的销售。

    元家这几年也因着这个,赚的盆满钵满。

    越发有钱的元家,比以往更加低调,要不是锦绣和周文两人这几年的成绩实在不容许低调,可能元家留给外人的印象,就只剩下——不死心的元老爷,一口气生了九个女儿后,终于生了个傻子儿子。

    话说远了,锦绣几人就要在德宁府上船,然后一路飘在运河上,直到京城,期间经历的时间,大概是十几天。

    几人是一大早赶路,紧赶慢赶,在天擦黑时到达府城,众人修整一晚,第二天一早上船出发。

    现如今,整条荣鸣巷因为去年一口气出了五位举人老爷的事,早不似以往的低调,住进了许多在附近求学的读书人。

    即使天色擦黑,巷子里也不时出现几个手握书本,身着青衫的读书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文章,读书气氛十分浓厚。

    锦绣几人猛然见到这早就熟记在心的场景,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但也没给他们太多感慨的时间,夏绣派出去等他们的下人远远看见了他们,激动的往宅子方向跑,边跑边喊:“夫人!夫人!舅爷他们到了!”

    一嗓子喊出来许多藏在巷子里玩耍的孩子,纷纷出来看热闹。

    瞧见是锦绣来了,热热闹闹的往跟前凑,嘴里甜甜的喊“锦绣哥哥回来了!锦绣哥哥回来了!”

    “锦绣哥哥,我娘给我的糖,我偷偷藏了一块儿,给你吃。”

    “锦绣哥哥,我的风筝又掉在门口的树梢上了,好高啊,我怎么都取不下来!”

    “锦绣哥哥,我好害怕先生打我手板啊!可我爹说,要想将来成为和你一样厉害的举人老爷!就不能怕先生的打!真的吗?”

    “锦绣哥哥,隔壁巷子卖芝麻饼的小花姐姐摊子被人砸了,人受伤躺在床上好几天下不了床,小花婶婶说,是因为他们家没有一个像哥哥你一样的举人老爷。

    要是他家有个像锦绣哥哥一样厉害的人,小花姐姐就不会被人欺负,是真的吗?”

    周文和楚舟何烈在一旁看热闹,瞧着锦绣被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围在中间脱不了身。

    周文道:“回家过个年,这些孩子对宝儿的热情依旧不减啊。”

    楚舟点头:“锦绣是真的喜欢孩子,用心待他们,孩子们自然能感受到。”

    何烈有些眼热:“为何我不能像锦绣一样受小孩子欢迎呢?我姐姐家的孩子,见了锦绣都比我热情。”

    周文:“因为脸。”

    楚舟:“因为长相。”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对何烈来说异常痛苦的答案,因为他们老何家,别看一个个长得浓眉大眼,脾气也十分爽直,但该死的,竟然一家子都是颜狗。

    对长得好看的人毫无抵抗力。

    何烈听到这个答案,瞬间萎了。

    锦绣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已经习惯了孩子们有事向他求助的热情。

    拿了那个小孩子的糖,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裹,给在场的每个孩子一人一块点心。

    在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感谢声中,告诉那个掉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的小孩子:“想要成为举人老爷,要自己好好用功读书,和先生打你手板没有直接关系。

    只有你做错了事或者没有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时,先生才会打你手板。”

    小孩儿羞愧的低下头,揪住衣角,红着脸道:“锦绣哥哥,对不起,我对先生撒谎了,我没有完成功课,将书偷偷藏在同窗的课桌下,先生太生气了才打我的。”

    锦绣温和道:“那你应该对先生和你爹爹道歉,无需向锦绣哥哥道歉。”

    小孩儿乖乖点头应了。

    又吩咐人去隔壁卖芝麻饼的小花家瞧瞧,要是对方家中真的空难,能帮一把是一把。

    最后,在小孩子们期待又激动的目光下,一个跃起,上了院墙,借着力道,三两下又踩在一根结实的树杈上。

    身形飘逸,姿态灵动,宛若舞蹈。

    底下小孩子们忍不住发出激动的尖叫,附近人家一听动静,就猜到是元家小少爷回来了。

    以往只有元家小少爷回来,才能吸引整条巷子小孩子的目光。

    出来一瞧,果然见着元家小少爷正飞檐走壁的上树给几个皮小子取那挂在树梢的风筝。

    别说,这玩意儿一般人还真够不着,就是能够着,也不愿这般惯着孩子。

    只有那个长的跟神仙似的元家小少爷,才有这般耐心,和小孩子讲道理,认真听他们说的话,满足他们的要求。

    锦绣拿到风筝,也不耽搁,利索的借着空中的几个点,踩着跳了下来。

    将风筝交给头上扎着两个啾啾的小姑娘,趁机摸摸小姑娘软乎乎的脸蛋,得来小姑娘捂着脸羞答答的一句:“锦绣哥哥,我娘说,姑娘家的脸不能让人随便摸!你摸了我的脸就要对我负责!”

    惹得整条巷子的人都哈哈大笑。

    锦绣瞧着可乐,抱起这个只有三四岁的小丫头,逗她:“怎么负责?”

    小丫头舔舔嘴唇,脆生生道:“铃铛最喜欢吃王奶奶家的麦芽糖和刘爷爷家的小排骨了,锦绣哥哥要陪我这~么~多~”。

    说着就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锦绣看的好笑:“还有呢?”

    小丫头纠结:“还有……还有……没有了,锦绣哥哥你只摸了铃铛脸蛋一下,就负责一回好了!

    你要是还想负责的话,那就再摸一下好了。”

    锦绣终于被逗的哈哈大笑,抱着小丫头就往自家宅子方向走:“哥哥这就对你负责,哥哥家有好多糖和小排骨,今天铃铛可以一次吃个够。

    不过,以后可别让别人随便摸你脸蛋了,男人的负责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小丫头还什么都不懂呢!”

    说完没忍住又捏了一下铃铛可爱的小鼻子。

    小丫头睁着无辜清澈的大眼睛,对锦绣道:“锦绣哥哥,我又不傻,我是瞧着你长得好看,身上又香香的,才让你摸脸蛋捏鼻子的。

    要是像虎娃一样,说话漏风,还流鼻涕,我才不会让他摸呢!”

    锦绣一噎,瞧了一眼旁边跟着两人,眼巴巴瞧着怀里铃铛的小子,低头问:“你就是虎娃吧?”

    小家伙虎头虎脑的点头,非常认真道:“锦绣哥哥,你是个好人,但我不会这么轻易就将铃铛让给你的!你等我长大了,我要和你决斗,谁赢了,谁就对铃铛妹妹负责!”

    锦绣:“……”

    不止锦绣,周围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幕实在太有趣了。

    锦绣也确实笑了。笑过后,将铃铛放在地上,对两个小人笑眯眯道:“锦绣哥哥可等不起你们,等你们长大,锦绣哥哥都老了!唔,老的就像街上要饭的瘸腿老头子那般!”

    虎娃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一句:“你骗人!”

    铃铛更是难过的哭了:“锦绣哥哥才不会老呢!锦绣哥哥永远这般好看!才不会像瘸腿老头那样没人给饭吃呢!呜呜呜!”

    锦绣:“……”

    知道这是将人逗的过了,连忙哄了几句,招收唤来一个下人,带两个孩子回家拿点心糖果吃,才勉强让两个孩子破涕为笑。

    夏绣和周文楚舟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等人都散了,才带着笑上前打趣弟弟:“你这又是何苦?将人逗哭了,还要费心哄回来。”

    锦绣笑眯眯的摇头:“当然是因为有趣。”

    锦绣从来都觉得,小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务。

    当年在星际流浪时,能为了兄弟家才一岁的女儿,创作出闻名全星际的冒险漫画书。

    也能因为小姑娘逐渐长大,不再需要看漫画书,就任性的无限期停更。

    夏绣对这个弟弟的性子这么些年也有一些了解,见状不再多言。

    只道:“爹爹让人送来的信我都看了,先回家吧,让人准备了你们爱吃的饭菜,吃完还有去时家瞧瞧,回来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要赶去码头。今晚姐就住在这边,明早送你们上了船,姐也能安心了,回头爹爹问起,也有话说。”

    正说着,何烈带着何家的两个下人上前:“我先回去修整,待会儿咱们在丹阳家见。”

    目送人在走远了,眼见着周围还有人想上前和锦绣打招呼,夏绣当机立断:“先回家,回去再说。”

    元家在这一片名声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但不说锦绣对这一片孩子的情有独钟,就是元家下人,也比别家更周到。

    比如现在,锦绣几人进了宅子,还留下一个下人,对着周围一片好生好气解释:“少爷们明儿一早要赶去码头,时辰不早了,诸位见谅!见谅!”

    元家宅子内,夏绣忙里忙外的指挥下人摆菜,锦绣三人中午在马车上赶路,没怎么吃东西,确实饿的狠了,埋头苦吃。

    看三人吃的香,夏绣心里也高兴。

    自己拉开个椅子坐下和几人闲聊。

    “你们啊,好好享受,往后十几天在船上,肯定吃不着这般顺口的了。”

    周文一口饭含在嘴里,说话含含糊糊的:“到了京中就好了。”

    “也是,秋绣姐姐年前就来信说,给你们早早地准备好了住的院子,一应摆件物品都是按照你们三人的喜好准备的,就等你们住进去呢。”夏绣道。

    按照元家“春花秋月,夏蝉冬雪,玉出昆山”的排辈儿来说,秋绣是元老爷的三女儿,今年三十有四,是刘姨娘的二女儿,与春绣一母同胞。

    十七岁上,由元老爷做主,嫁给了县城他资助过的秀才,钟志景。

    钟志景在京中苦熬多年,现如今任礼部员外郎,一个从五品的闲职。

    虽然仕途上一直不畅,但钟家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差,有元老爷的资助,加上秋绣本身擅经营,钱财上也是不上不足比下有余。

    据锦绣所知,三姐与三姐夫共育有两子一女,家庭和睦。

    长子钟明仁今年十八,他爹钟志景托人将这孩子早几年送进国子监,现如今,是新鲜出炉的秀才一枚。

    次女钟明意今年十五,据说出落得十分貌美,至今未婚嫁,也不知钟家到底作何打算。

    三子钟明礼今年十三,在读书上十分有天赋,去年通过了院试,已是超越他哥存在的小秀才。

    钟家每年送往城关镇的年节礼物,从未少过,是难得的厚道人家,元老爷经常感叹,他这三女婿啊,人最为老实可靠。

    不过锦绣从出生起,就未见过这位姐姐,双方只从每年来往的书信中,互相了解过对方的脾气秉信。

    夏绣道:“我知你们三人从未与三姐见过面,第一次上门就要住在姐夫家里,难免心里有些不自在。这就和你们说说三姐的为人。”

    秋绣只比夏绣大了三岁,那时候,元家只有五个姑娘,元老爷几乎一视同仁,对所有孩子都疼爱。

    因此几个姑娘相处的跟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似的。

    秋绣嫁人那年,夏绣难过了好长时间,后来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婚期临近,才顾不得难过悲伤。

    后来嫁了人,才渐渐将生活的重心转移,淡忘了这档子事儿。

    夏绣说了不少她与姐姐秋绣相处的往事,但事实上,两人也很多年未见过面,锦绣觉得,有很多事,远香近臭。

    距离产生美。

    这里面难免存在夏绣自个儿记忆美化过的成分。

    等锦绣三人吃饱喝足,夏绣还讲的意犹未尽,看天色不早了,只得道:“快去快回,看着点儿时辰。”

    天色着实不早了,三人也只能抓紧时间去对门时家宅子一趟。

    锦绣到的时候,何烈也刚坐下不久,时丹阳出来迎接,锦绣看到时丹阳的样貌,吓了一跳。

    这人前面还好好地,怎么过了个年,瘦的眼窝深陷,像是生了场大病似的,整个人有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时兄,你还好吧?”锦绣难免有些犹疑。

    时丹阳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包裹的粘粘实实,想来也知道这就是他新的的女儿初一。

    几人也没敢让孩子在外面吹风,打了个照面就进了屋子。

    屋子十分暖和,几人去了身上带来的夜间寒气,才饶有兴趣的凑在一起看孩子。

    锦绣掏出他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玉扣,是个祥云形状,指头大小,雕刻精细,是上好的蓝田玉,在初一眼前晃悠,惹得小家伙不由自主伸手去够。

    够不着的时候,就着急的蹬腿儿。

    三个月大的孩子,正是软萌可爱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呢,周文几人见状,纷纷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想让初一对自己笑笑。

    小丫头长的好,眉眼像父亲,轮廓更柔和,像她母亲,一笑起来,没牙的小嘴咧开,人的心都跟着化了。

    时丹阳看着身形消瘦,但精神头还好,瞧见几人的傻样子,笑着道:“前年送来了好几车的礼物,全都给初一存着呢。”

    锦绣看三人正和初一玩儿的开心呢,转而过来问时丹阳:“嫂夫人情况如何了?”

    在时下人看来,同辈之间,后院女性之间的往来,一般男人根本不会过问,只有长辈或特别看重的晚辈女性,男人才会特意过问几句。

    否则,同辈之间,两个男人见面,互相问候一句对方家中的女眷,总让人觉得这人不自重。

    也有这其中的缘由,时丹阳夫人病重的消息,才没让锦绣几人知道。

    但时丹阳也明白,锦绣这句话问出来,纯碎就是对他和他家人的关心,并无其他意思,遂摇头道:“已经无碍了,经过大夫的细心照料,开始好转了。”

    说罢眉眼间俱是无奈的看向初一所在方向:“就是这孩子,出生时所有人都顾不上照料,我这做爹的抱在怀里,一抱就是好几个月,现下竟然一离开我就哭,谁哄都不好使。”

    时丹阳摊手,笑的无奈又自得:“我现在是又当爹又当妈,晚上孩子一离开我就哭的直打嗝儿,现在跟着我睡呢。”

    锦绣哑然:“难怪你瞧上去这般憔悴。”

    眼下的黑眼圈儿活像刚从古墓里爬出来似的。

    时丹阳叹气:“我正愁着呢,我总不能去京城赶考也带上这小家伙儿吧,到时候可怎么办哟!”

    瞧着时丹阳已经完全成了女儿奴,锦绣不由咂舌,这还是那个高傲到根本交不到朋友的时丹阳吗?

    在时家小坐一会儿,时丹阳十分贴心的催几人回家:“三月份京城见,回去休息吧,别耽搁了明日的行程。”

    天色不早,时家院子里已经点上灯笼,几人站在时家宅子门口,周文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时家已经关上的大门,幽幽道:“女人,真可怕啊!”

    锦绣不解:“阿文哥,女人又怎么着你了?”

    周文皱着眉头,要是不熟的人见了,一定要被这幅文弱公子皱眉的样子心疼坏了吧,可惜眼前的几人太知道周文的性子了,谁都不会上当。

    “你们没发现吗?自从时兄和女人成了亲后,整个人都开始变的不像当初那个下巴一扬,谁都不爱的他了。”

    锦绣摇摇头,不想搭理这个傻子。

    周文张张嘴,想从楚舟这个妹夫处获得认同感。

    可惜,已经成婚,并且和夏绣感情越发好的楚舟,给不了周文想要的眼神。

    楚舟也随着锦绣的脚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