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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无力的抚了抚额头,他是从小兵做起的老行伍当然知道察罕帖木儿的目的,就是拼光近三十万人也要让把徐达的征北军留在山东,偏偏这种以伤亡换伤亡的似牛皮糖打法最无解。

    徐达大军动弹不得一旦北撤就会被察罕大军死死咬上,军中阵型一但大乱便是神仙难救。

    “摆驾奉天殿,召集满朝文武商议对策。”

    朱元璋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刚迈出乾清宫门,旁边的侍候的黄狗儿连忙大喊道:“快快快传太医,快去坤宁宫禀报娘娘,陛下晕倒了。”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马皇后守在御榻前,看着变得越黑越瘦的朱元璋心疼不已,对一旁侍立的太子朱标道:“你去奉天殿召集大臣商量对策,你父皇为江山社稷耗尽心血望你早日懂事莫再气他。”

    太子朱标一脸无辜,这是他二弟干的好事,可他却不能甩锅。

    “儿臣谨遵母亲旨意。”

    “国事要紧,去吧。”

    朱标走后,马皇后转身问向诊脉的太医道:“本宫有心理准备,戴原礼你说吧。”

    太医院首席御医戴思恭叩拜道:“陛下乃是近日因国事所累过于操劳疲惫,加上急火攻心导致的昏厥,陛下身体强健并无大碍。”

    马皇后疑惑道:“那为何一天一夜过去了,陛下仍未苏醒?”

    她奇怪的是以往的朱元璋可是顶着高烧也从不罢早朝。

    戴思恭解释道:“陛下这是心里久积郁结产生的苦闷之症,心病还须心药医,娘娘请恕臣只能开些安神汤药尽微薄之力。”

    马皇后叹了口气道:“无事即可,你下去吧。”

    戴思恭告退,少年夫妻马皇后当然知道朱元璋心里为何郁结,朱樉哪怕再讨他厌恶,也毕竟是亲生骨肉,三年没个音讯,一有消息却是要生离死别,还是为国赴死。别说是她一个女子,哪怕铁石心肠的朱元璋都为之震撼。

    “重八啊,我们二郎还没就藩,连做亲王的福都一天没享过。没想到事到临头,看开的却是我这个做娘的。”

    “在他还小的时候,我就请相士给他相过面,说他福泽浅薄乃早夭之相,即使当了王爷也会落得身死国除的下场。所以这么多年,他如何叛逆我都惯着他。我想过他因胡作非为被你问斩,也想过他会恶贯满盈被人毒杀。可我从来没想到会有一天,他会死在为国捐躯上,如果上苍允许我这个做娘何尝不想一命换一命呢?”

    “只可怜我们的孙儿还未出世就没了爹,重八,我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我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你一定要挺下去,没了娘的孩子会被人欺负,可没了爹的孩子可就天塌了。在我离开的时候,将他接到紫禁城来亲自抚养,教导他做一个贤明的人,看着他成家立业,看着他生下重孙,你才完成了你做祖父的任务。我会在奈何桥一直等着你。”

    马皇后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朱元璋感觉到脸上的凉意,渐渐睁开眼睛,用袖子擦拭她脸上的泪滴低声道:“咱还没死,天还没塌,你哭啥?”

    马皇后抓着他的手泣不成声,朱元璋艰难撑起身子搂住她道:“咱从关在郭子兴地牢那天起就发过誓,咱绝不会让你再流一滴眼泪,咱是朱元璋是天底下最大的王,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咱的话就是奉天承运的圣旨,秀英啊,就算是老天爷让你哭,咱也绝不允许。”

    马皇后哽咽道:“我就是心里难受。”

    朱元璋紧紧抱住她温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南方已定,不出十年又能拉起二十万大军,他大元就是秋后的蚂蚱。咱儿子福大命大就是不幸第二次被俘虏,他妥欢帖木儿不敢动咱的儿子,咱的儿子要是少一块肉,朕就诛杀他元帝妥欢帖木儿的满门。”

    “事情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兴许他徐达能如有神助突出重围,兴许天上落下块石头砸在他元帝妥欢帖木儿脑袋上。”

    “你知道刚刚咱做了一个梦,那个小王八犊子提着剑站在奉天殿上看着咱,他说咱老了该退休啊。”

    马皇后破涕为笑道:“朱重八,你又在说胡话啊。”

    朱元璋紧紧抱住她温声道:“对,多笑笑,咱当初就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这一刻,朱元璋突然感觉江山万年也没有了那么重要了,有她在,他才是年少时无忧无虑的小和尚。有她在,他才是濠州城内憨厚腼腆的大头兵朱重八。若有朝一日她不在了,咱的家可就没了。

    马皇后见他像年少初见般直视的目光害羞道:“为何一直看着臣妾?都老夫老妻了害不害臊?”

    朱元璋抱着她不松手,摇头道:“这般春色,一辈子咱都瞧不够。”

    万里之外的朱樉不知道他爹娘正在撒狗粮,站在保定府的永定河边。

    他的周围是六万大军的营帐,他们里面有四万多老兵和两万多才训练几个月的新兵,三万多都是投奔的蒙军,朱樉听到手下人来报,元朝集结的六十万大军已经到了大都城下离他们营地不到五百里。

    看着这后世的石家庄,满地牧场和牛羊,朱樉笑了。

    他站起身对埋锅造饭的众人道:“从今日起取消酒禁,告诉刘胖子打开所有酒封,每个连队寡人都要敬他们一杯酒,今夜不醉不归。”

    朱文正担忧道:“贤弟,军中一向是战后庆功时宴饮,从未有大战前喝的烂醉如泥的先例。”

    朱樉嘿嘿一笑道:“兄长我一直很好奇面当日面对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时,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朱文正仔细回忆了半天道:“那时候兵微将寡,每日吃喝拉撒睡都在城头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当时心里完全不敢想明天,就想着能过一天算一天。”

    朱樉指着众人大笑道:“我们也一样,也许三天后的一战,我们很多人会死去或是全部都死去,会变成一笔笔冰冷的数字,会被风雪掩盖会被世人遗忘,但是我想记住他们,让他们死后有后人祭祀,有人记得他们曾经做过的功绩,我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杯酒,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句话,因为我是他们的头儿,这是我应该做的。”

    朱文正苦笑道:“尚未交战,你又何至于如此悲观。”

    朱樉摇头道:“这不是悲观,他们有喜怒哀乐是人,活生生的人,哪怕有一刻,就一刻弟弟我也想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将军的功劳簿,不是战争的消耗品,如果有一天士大夫们忘了他们,还有我,还有我记得他们曾在这片土地上流过的血。”

    伙夫们杀牛宰羊忙活半天,将炖好肉的大锅端在了火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