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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黄昏时分,受了邀约的天子近臣都得参加宫宴。能莅临的人不多,宴会性质也就非常的私人化了。

    天子命周显携妻赴宴。

    她得了信说是陛下会派专人为她梳妆更衣,便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七八个着窄袖红袍的女官鱼贯而入,嘉树端坐在软凳上任由这些训练有素的人摆布,只靠从黄铜镜子里看那些扭曲的人影和女官红袍上的暗纹与刺绣的花样解闷。

    大殿空旷火烛又光线昏暗,但凡在贵女的圈子里展露过头角的女子都有自己一套宴会妆容的心得。为了避免脂粉弄脏那些精工细作耗资不菲织造出的衣衫,要先化好妆才能开始穿衣打扮。

    久违的浓妆一点一点地被女官的巧手精心绘在脸上,嘉树看着自己变成另一副样子。几个人商量着完成她的妆容。她忍不住为这对美妙的眉毛而连连惊叹,暗藏锋芒的秀长眉形很大程度的在这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强调了她这般出色独特的丹凤眼。亏得女官们经验丰富,否则她这样的眼睛与饱满的脸型,只怕要在浓郁的色泽下化毁了。

    脂粉盒子被放置一旁,妆容的绘制也接近了尾声,立刻有一组人捧来了衣裙供她挑选。嘉树生在世家大族人人讲究服装和配饰的选择,如此倾注于衣着与穿戴的艺术的环境下她常年浸yín着。细细挑选衣衫上了身,过后望了望镜中人,她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铃儿服侍她穿上了木屐,其余人等领了赏便告退了。

    周显牵着她的手上了叁面临风帘幕飘飘的低矮马车,哪里还有初见时在人前的顾忌和羞赧。

    他一只手环抱着美人的后背,另一只手伸出来刚想摸摸她高耸的发髻就被美人嗔怪地捉住了。

    “爵爷~”她把男人的手放回了原位。好容易梳成的漂亮发髻,粗枝大叶的男人给揉乱了怎么办。

    在这样的车子里说点什么外头那一大堆随行的宫人都会听见的,更别说爱侣间的打情骂俏。她万万不敢失态,连唤周显夫君也不敢,只中规中矩学着其他人喊他爵爷。

    这般端庄持重的嘉树他从前也远远见了两回,眉眼低平间就能流露出的魅意让人不由得好奇那层层迭迭的礼服下有怎样一个妖孽藏匿着。如果没出那件事,以她的身份什么男人嫁不得?

    不只是先皇后看好她,传闻天子曾在宗室面前透露过求娶嘉树的欲求。她的家族本就出过好几任皇后与高位后妃,但美人出身名门却生的一副妖娆媚骨,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今日既在御前,怎么不把那根琉璃簪子戴出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看了也会喜欢。”

    “我怎么敢在各宫娘娘面前显摆这点东西。”她闻言就怒了,但现下还不想发火。

    他哼笑道:“官员陪护着千里迢迢运进京都,东西给绸缎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即使这样,最后匣子里也只剩这一根没有受损。”如何拿不出手?

    本朝也得了烧制琉璃的秘法,只是工匠技艺还不够娴熟,要做精致点的小玩意尚且有所难处。要做出贵妇人戴的发饰,既要设计出合适的花样来还很考验手工的精细程度。

    那根琉璃簪做成了蜻蜓的造型:精致而惟妙惟肖的头部和眼睛,轻薄如纱的翅膀做出了细腻的纹路,饱满的胸腹,长尾一节一节的向后越来越细巧。

    如果不是无意间和蒙落谈起,有他告诉自己,他一个远避伶工匠人的“君子”又哪能知道这个。

    “我和陛下……”如果不是顾忌着场合,她险些就忍不住了,“早就因为个中内情身份有别,天南海北了。”

    他们两个也都知道这地方不是可以吵架的。深深地对望了许久。

    嘉树感到揪心的自责,为什么她的日子才开始变得好起来,就又着了历锦的道了。

    明明她已经和历锦做了许多逾越规矩的事情,她还是得欺骗夫君。能瞒一天是一天。

    她和周显不约而同地想着,过了这个夏天,历锦放他们俩回去,夫妻二人的小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就算他们两个都身处深宫。周显不相信他天天守护在娇妻身边,时不时就把她操得合不拢腿。即使刻意控制了,他还是灌了那么多精液进去,她不怀上也难。

    等她生下了他的孩子,皇上可还会对一个已经生育过的妇人如此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