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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BGM:SoCold(TheGoodWifeTrailer)——BenCocks

    建议配合食用。

    Chapter43.“Sirius·Black”

    “你在说什么鬼话?”

    西里斯·布莱克歪歪斜斜的坐在座椅上,闻言诧异的问出声。

    窗外是皑皑白雪,霍格沃茨金红色的列车从雪雾里冲出,带着轰鸣驶过冻的脆硬的铁轨,在灰蒙蒙看不清视野的白昼里吐出一团团混沌的水汽,远远的丢在惨白惨白的原野中。

    安塔尔丝将西里斯困在车厢里,荒凉的雪色映照在他们身上,旁边拉开窗帘的大片玻璃在随着车身的运作隐隐颤抖。

    “我说了,向我发誓——说你绝不会在这个假期再干出任何会惹恼母亲的蠢事来,快!”

    安塔尔丝双手撑在座椅中央的桌面上,浅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西里斯,满脸你不答应就咬死你的凶恶。

    西里斯目瞪口呆,看着她张嘴张了半天,扭头去看窗边正在旁若无人看书的雷古勒斯:“她又出了什么毛病?”

    雷古勒斯面不改色,正在翻页的手指顿了顿,没什么感情的看过来:“没什么。不过我劝你最好答应。”

    “答应这个?简直莫名其妙!”

    西里斯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长腿撇开:“如果你们把我抓来就是为了说这种不明所以的怪话的话,那请恕我先行告辞,詹姆和我还约好了一起在火车上试验…啊!安尔!”

    他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安塔尔丝一脚。

    女孩狠狠瞪他,毫不留情:“在你向我发誓之前,别想走出这个包间和你的詹姆团聚。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西里斯气坏了,他捂着小腿嘶嘶吸气,满脸烦躁:“见鬼的这简直荒谬,听听你的话,我怎么可能保证这种事?你知道母亲对我是什么态度,万一她给我找茬,你还指望我一笑而过吗?”

    “对,我就是指望你一笑而过。”安塔尔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西里斯不可思议的注视里,缓缓道来。

    脚下的列车碾过冰痕的路面,发出铿铿的钝响,铁皮地板微微发烫。

    路过的雪原在不断倒退的风景里亮得刺眼,女孩站在车厢里,眼眸轻轻垂落,神色莫名软了下来。

    “起码这一次,你要答应我,西里斯。”她低声说着,伸手过去牵了牵少年的袖口,声音轻的像是玻璃上飘过的雪花:

    “…我害怕。”

    “!!”

    西里斯愣住了。

    他大睁着眼睛看了女孩半天,直到旁边鸟笼里的布莱德啄了他几口才反应上来。

    揉了揉被啄红的手指,西里斯吸了一口气,不太情愿的开口:“…好吧。”

    他偏过头:“我答应你,假期里都不会惹事了,可以了吗?”

    “你要向梅林发誓!”

    “嘿!这可过分了啊!”

    西里斯警告的瞪她,英俊的眉眼威胁的眯了起来:“要不要再用一个牢不可破咒啊?”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需要。”安塔尔丝摸着下巴沉吟。

    “喂!”西里斯没好气的弹了弹她的额头:“别得寸进尺,安尔。”

    “…好吧。”

    女孩撅了撅嘴,颇为可惜的模样。不过好歹放松了下来,后退两步坐在了对面的软座上。

    浪涛起伏般的远山在湿润的玻璃外画出青黛色的痕迹,稀疏的树林和村落上盖着水晶似的雪渣,很快的擦过簌簌的荒野。

    西里斯慵懒的靠在坐垫上,长腿大咧咧的撇得更开,瞥着窗外:“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突然让我答应这个?”

    窗边的雷古勒斯又慢吞吞的翻过一页纸。

    安塔尔丝扫了眼倒影在玻璃上的油灯光芯,浅灰色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没什么…”她揉揉心口,小声说:“只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真的很不好。

    今年的圣诞假期开始了。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哐当哐当的停在终点站,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裹紧外套走出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看到潮湿的伦敦果不其然的被大雪覆盖。

    国王十字车站里的石砖地面被踩的湿淋淋的,交叉格子样的弧形玻璃天花板外是银条似的积雪,连带着半死不活毫无温度的太阳,使得整座城市看起来郁郁寡欢。

    西里斯依依不舍的去和詹姆他们道别了。安塔尔丝离得远远的背过身,看着游走在车站里的麻瓜们灰色的背影,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西里斯磨磨唧唧不情不愿的回到他们身边后,三兄妹整理了东西,一起走出行人如织的车站。

    格里莫广场离国王十字车站不远,大概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因此他们决定步行回去。

    伦敦一如既往的雾蒙蒙的,漫天愁云惨淡的模样。

    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挤在同一扇伞面下,互相依偎着走过暗灰色的街巷。西里斯双手插在口袋里,毫不在意空气里冰凉的水分子,潇潇洒洒的走在他们前方,漆黑的发丝黏在肩膀上,格兰芬多金红色的围巾下摆轻轻荡在身后。

    路旁光秃秃的树木被寒风杀害的只剩下断裂了纤维的躯体,灰沉沉的像是碳条,一枝枝扫过西里斯的头顶。狭长的街道两端灌着冷风,那些结在屋檐下的冰体流泛着粼粼冷光。

    安塔尔丝看着西里斯颀长的身影,有雪刮过她的眼睛。

    格里莫广场12号依旧归隐在那条暗灰色的街道里,街旁是古老的落叶树,排列整齐的灰色砖墙上布满了蛛网一样的冰纹,涂着黑漆的大门上那只银色的蛇形把手上落了一层软绒绒的雪。

    克利切非常激动的迎接了他们,跑前跑后的为他们接风洗尘——主要是对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毕竟它和西里斯的关系可从来称不上好。

    西里斯看着它狗腿的围着双胞胎的样子,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气,将自己的行李甩在肩头,横冲直撞的上了楼,甚至没有和沃尔布佳及奥赖恩打招呼。

    对此沃尔布佳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本就不想再和他说话。她还记得暑假里对西里斯和安塔尔丝的惩罚,再见到安塔尔丝的时候,也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

    安塔尔丝乐得清闲,很快躲进了自己的卧室。

    之后的几天,相安无事。

    布莱克祖宅可从来不是什么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地方,每个布莱克家族的成员都已习以为常,即使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连对彼此开口的力气都懒得使。

    这样也挺好的。起码不会发生争吵。

    如果没有发生争吵,母亲就不会惩罚西里斯,西里斯就不会有事。

    洗完澡的安塔尔丝站在窗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上残留的水珠,望着窗外像是囚禁在水晶球里般大雾弥漫的街道,眨眨眼,努力将博格特的影子从自己脑海里抹去。

    一家人再次坐在一起,已经是平安夜的那天了。

    和过去的每一年一样,一大早,克利切就在位于地下室的厨房里踢里哐啷的,锅碗瓢盆的声音不绝于耳。

    祖宅里很快飘荡着黄油的奶香味,安塔尔丝一觉睡到大中午,终于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搭上一层披肩,嗅着空气里的香气就飘出了房门。

    路过雷古勒斯的房间时,一块银边的气派十足的小牌子扫过眼前。安塔尔丝飘荡荡的身影停下,歪过头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到那上面被雷古勒斯工整的手写字母刻上了一行字——

    “未经本人明示允许禁止入内。”

    安塔尔丝抽了抽嘴角。

    刚巧,就在她无言的打量那块小牌子的时候,雷古勒斯突然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少年穿着一身银灰色的睡衣睡裤,身形修长单薄,黑漆漆的碎发不像在斯莱特林里那样梳得整整齐齐,只是随意的散在眉宇间,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也裹了一层漫不经心的随性。

    他走出门,和安塔尔丝撞个正着,脚步一顿,眉梢微挑:“睡醒了?出来觅食?”

    安塔尔丝戳了戳门上挂的小牌子,答非所问:“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雷古勒斯斜靠在门边:“告示牌。”

    “告示谁?”女孩眯起眼眸:“我还是西里斯?你以为我们会偷偷摸摸进你的房间吗?”

    “不是。是给克利切看的。”

    雷古勒斯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和安塔尔丝并肩朝楼下走去,声音很低:“你知道,它一没事就来给我收拾房间,还乱整理我房间里的东西。”

    安塔尔丝有些诧异:“那你直接拒绝它不就好了?”

    “…还是不了。”雷古勒斯不以为意:“它也是好心。”

    “哦~雷尔。”安塔尔丝笑了出来,伸手抱住他的手臂,揶揄着:“你对它总是这么亲切,这可一点都不布莱克。”

    “别开我玩笑,安尔。”雷古勒斯嫌弃的推开她的脑袋:“要知道,我也有那么一点防备你和西里斯,鬼知道你们会趁我不在对我房间打什么念头。”

    “呵,你想得美。”

    平安夜那天过的懒散而安宁,夜幕降临之后,格里莫广场12号里灯火通明。

    客厅里的枝形吊灯霭霭沉沉的发着光,那扇大窗户被深绿色的天鹅绒遮了一半,另一半冰雾弥漫,隐约露出一点窗外暧昧的灯火阑珊。

    壁炉里火舌舔的老高,金橙色的光流徜徉在古旧沉重的房间里,壁炉上方的家族壁画上,金粉熠熠生辉,折射在两边的玻璃柜橱上,硬生生照出了一片五光十色来。

    安塔尔丝半卧在中央的长沙发里,怀里抱着抱枕,懒洋洋的烤了一下午火。奥赖恩坐在扶手椅上,叼着烟斗,正在翻看最近的报纸。

    客厅角落雷打不动的放着一棵圣诞树,上面银色的灯烛和装饰球碰撞在一起,叮当叮当。树下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盒子,等待着晚餐后被人开启。

    雷古勒斯坐在圣诞树边的黑色钢琴上,轻轻拨动着琴身上摆放的音乐盒。

    无声的寂静像是雪花一样落满了整个房间,安塔尔丝手指跟随着音乐盒的节奏轻点,看着透明的音符跳动在壁炉灼灼的火光里。

    沃尔布佳和西里斯是在晚餐开始时准时的从楼上走下来的。

    即使在圣诞节这样的节日里,沃尔布佳依旧是一身纯黑的巴洛克式长裙,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一点多余的皮肤都没有露出来。瀑布般的长发盖在她的绸缎衬衫和束腰上,看起来精致又奢侈。

    西里斯跟在她的身后,白色衬衫解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上白腻的皮肤。宽大的袖子下是他肌肉紧实的小臂,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疏懒成性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踩着狭窄的楼梯。

    克利切忙碌了一整天的一桌美食已经老老实实的摆满了整个餐厅。那张几乎连接了整个房间的长桌上,树形烛台里的蜡烛缓缓照亮一方天地,给桌面中央金黄酥脆的火鸡上又抹上一层油光。烟熏三文鱼装在精致的餐盘里,旁边的百果馅饼和圣诞布丁堆的琳琅满目,土豆泥和培根卷烤肠也是必不可少的,蛋奶酒和热红酒层出不穷,在属于沃尔布佳的主座上还摆了一杯白兰地。

    布莱克家的各个成员沉默的入座,克利切满面微笑为每个人添菜,再倒上饮品。轮到安塔尔丝的时候,女孩歪过头,看着克利切肉乎乎的鼻子笑:

    “你似乎心情不错,克利切?”

    克利切圆溜溜的眼睛弯了起来,蝙蝠似的大耳朵扇了扇,里面长出的白毛干干净净。

    “为你们服务是我的荣幸,小小姐。”它激动的说。

    对面的西里斯懈怠的拨了拨盘子里的炸薯块,闻言抬眼看过来:“大概你所说的‘你们’里不包括我?我房间里堆的脏衣服你什么时候给我拿走?”

    克利切脸上笑容一僵,硬邦邦的扭过头,小心的瞅着西里斯嘟囔:“谁让大少爷动不动不让克利切进房间,现在又让克利切进房间,搞不懂大少爷想做什么,搞不懂搞不懂…”

    西里斯没听清楚,高声反问:“克利切?”

    “知道了,克利切很快就帮大少爷处理好,大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精灵耷拉着脑袋,看上去非常不愿意的应了一声,连眼睛都灰了下去,说着嘭的一声消失了,没有给西里斯盘子里添最后一道菜。

    安塔尔丝目睹全程,笑的乐不可支。

    西里斯黑了脸,手里的餐刀划过火鸡酥脆的皮肉,阴沉沉的:“现在连这种畜生都这么看人下菜吗?”

    “它又不是傻子。”雷古勒斯冷冰冰的端起咖啡:“你对它什么态度,它自然会回馈你什么态度。”

    说完,西里斯和雷古勒斯的视线在半空里噼里啪啦的交汇。

    安塔尔丝习以为常,起身打断他们的电光石火:“都让一让,挡着我的火鸡腿了。”

    西里斯和雷古勒斯:“……”

    奥赖恩抿了一口酒,扫过他们一眼,懒洋洋的笑了笑。

    沃尔布佳则是停下手里的刀叉,阴郁的看他们:“这么有闲工夫,不讨论点有实际作用的话题,在这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呢。”

    她说着,黑洞一样的眼睛盯在安塔尔丝身上,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安尔,我听说你在学校…”

    “嘿,算了。”奥赖恩伸手不经意的打断她。

    他有些不耐烦,用手撑住带着点胡渣的下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今晚可是平安夜,别给孩子们找不痛快。”

    沃尔布佳不悦的绷了绷嘴角。

    过了一会,才道:“好吧。”

    她收回视线,细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吊灯昏沉的光落在她陶瓷一样的脸庞上。顿了顿,她伸手举起高脚酒杯,没什么情绪道:

    “那么,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奥赖恩撑着下巴,倦怠的举杯同饮。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也拿起手里的杯子,听话而乖巧。西里斯撇撇嘴角,看上去非常不屑一顾,但总算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在举杯的同时看了安塔尔丝一眼,满脸“你看我说到做到”的骄傲感。

    安塔尔丝偷偷弯了弯唇角。

    桌上推杯换盏,酒香、肉香和甜点的奶油气混合在一起,丰富而绵密的扑面而来。安塔尔丝舔着嘴唇,意兴阑珊的用余光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藉。同桌的几个人落在她的眼底,像是染着暖色的剪影。

    银色烛台上的蜡烛轻轻滑落一滴蜡油,点在安塔尔丝的杯子边,像是凝固的雪花。女孩指尖戳了戳那点油花,一顿饭吃的缱绻缠绵。

    也许,真的是她多虑了也说不定。

    她这样想。

    晚餐结束后,西里斯一声不吭的又爬回了楼,沃尔布佳和奥赖恩也矜持的各干各的去了。雷古勒斯和安塔尔丝留在客厅,拆着圣诞树下林林总总的礼物。

    壁炉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女孩坐在厚实的地毯上,一件一件漫无目的的拆开,银绿色的包装纸很快堆了一厚叠。

    她收到的礼物还是那么几种,裙子、图书、首饰、香水…这么多年一点套路都不变,她早已没有了新鲜感。

    这样想着,她剥开最后一个礼物的最后一层包装纸,手里的礼品盒子上露出白色的卡片,上面什么署名都没有。

    安塔尔丝慵懒的神色静止在脸上,她眼眸凝固,顿了半晌后,将里面的东西剥离包装,拿了出来。

    那是一面双面镜。

    她曾经无比熟悉,就连镜子边缘雕刻的玫瑰藤蔓上的花枝都能数得出来。镜面上银丝滚滚,像是融化的银箔,反映出客厅金碧辉煌的一角。

    这是她当初送给卢平的生日礼物。

    安塔尔丝手指捏紧,几乎要掰断那些繁复的线条,镜面里露出她的脸,女孩咬紧下唇,气的睫毛都在乱颤。

    她猛地起身,拿过一旁的魔杖对着双面镜就是一个“四分五裂”。那面可怜的镜子啪啦碎成了好几块,掉落在绿油油的地毯上,银河的光芒消失,玫瑰花瓣层层解体。

    雷古勒斯吓了一跳,侧过头来不明所以:“怎么了?”

    安塔尔丝什么都没说,唤出了在地下室打瞌睡的布莱德,将地上的残片一股脑收进原本的包装盒里,捆成个包裹就系在了布莱德的爪子上。

    “把这个东西,打哪来的给我扔回到哪去!”

    她发丝乱颤,瞳仁里阴霾密布,冲着无辜的猫头鹰撒火:“一定要给我狠狠的扔回去!砸在他脸上最好!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布莱德被吓坏了,扇动着翅膀咕咕叫了一声,吊着个包裹哼哧哼哧的侧身飞出了客厅那面巨大的玻璃窗。

    雷古勒斯惊讶的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布莱德灰色的小身板消失在黯淡晦涩的街道里。他皱起眉,回过头来:

    “你折腾它干什么?”

    安塔尔丝还气呼呼的站在原地,她不说话,就看着满地狼藉的碎屑,看着看着,眼尾深红。

    “我去睡觉了。”

    她很快转过身,丢下满地的礼物,步履匆匆的走出客厅。窗外透过的零星灯火拉长她的倒影,烧得正旺的火屑散在空气里。

    真见鬼。

    女孩咚咚咚咚的踩着楼梯,吵醒了每一幅路过的画像。她不管不顾,黑发张扬在身后,胸膛气的起起伏伏。

    见鬼的莱姆斯·卢平。

    她讨厌死他了!

    安塔尔丝是带着满身的怨气睡着的,在梦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要杀人的胡话,手里的抱枕被她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早已不成样子。

    外面的天已大亮,窗台外是浅浅一层薄雪,玻璃白生生的,将透明的雪色清晰的落在她的床尾。

    安塔尔丝浑浑噩噩,从四五个枕头里坐起来,克利切正在可怜巴巴的拽着她的被角:“小小姐,小小姐,快起来。”

    女孩并没有完全睡饱,因此脾气很坏,乳白色的睡裙从一边肩头滑落,露出她牛奶色泽的皮肤。

    她低垂着眼,阴阴郁郁:“克利切!谁准你进来打扰我睡觉的?我离开家这么久你连规矩都忘了吗?”

    小精灵差点要哭了,它跪在她的床边,挥舞着纤细的胳膊比划着:“对不起,对不起!小小姐!可是…可是是女主人叫克利切来叫醒小小姐的!”

    “家里来客人了,小小姐,快起床,女主人要小小姐收拾好到楼下去!”它手舞足蹈个不停。

    安塔尔丝被吵的心烦意乱,她揉揉缠在一起的头发,终于睁开了一点眼睛,毫无头绪:“客人?”

    “今天怎么会有客人来?不是说舅舅和舅母他们要去马尔福庄园过圣诞所以取消了家宴吗?难道是阿尔法德舅舅没眼色的凑过来了?”

    “不是的,不是的!”克利切跳上她的床:“不是阿尔法德先生,是小小姐的同学!霍格沃茨的同学!来看望小小姐的!”

    这下安塔尔丝更吃惊了。

    她终于清醒了三分,满头雾水的坐在重重叠叠的被褥间,眼睛被点亮的房间照的眯了起来,她唔了一声揉揉惺忪的睡眼,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她怎么可能会有同学过来?!

    在浴室里洗过澡后,安塔尔丝换了一件沃尔布佳刚刚送她的裙子——一套灰蓝色的绒面绣花晚装。

    因为是晚装,所以显得正式了些,这是克利切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求。安塔尔丝满身郁气,将那身柔软的绒面长裙套进白皙的身体,带着薄纱的裙摆曳曳拖地。

    刚洗完澡的发尾有些潮湿,安塔尔丝于是将它们简单的盘了起来,露出她天鹅一样的脖颈。饱满的脸颊上用了美容魔药,看起来稍微精神了些,只是玫瑰红的唇瓣在不停的嘟嘟囔囔,看着还是脾气很坏的样子。

    不过总归,这身打扮能够满足沃尔布佳的要求。

    安塔尔丝慢吞吞的收拾好,提着自己的裙摆走出房门。暗沉的祖宅里每一层都点着油灯,蜂蜜似的光亮照出二楼客厅溢出的璀璨华光。

    女孩缓慢的踩着台阶走下去,一边走一边赌咒,如果来的是拉巴斯坦那种没有眼力见的货色的话,她一定会当场将他踢出去的!当场!

    这样想着,她一步步,走到了客厅门口。

    客厅里流光溢彩,蛇形吊灯照的整个房间异彩纷呈,比马尔福家的那只水晶灯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克利切将这个昨晚还乱七八糟的房间擦的银光闪闪,壁炉依旧在燃着火,火光像是流动的金子跃动在满室的富丽堂皇里。

    安塔尔丝瞠目结舌。

    随着她的进入,客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沃尔布佳还是一身华贵的巴洛克式长裙,矜贵优雅,细长的手指搭在沙发椅背上,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美艳动人的微笑。

    “终于来了,这懒孩子,让你见笑了。”

    奥赖恩和雷古勒斯出现在她身后,奥赖恩随性的擦着自己的石楠根烟斗,眉眼不抬。雷古勒斯则是眉心蹙成一个疙瘩,有些紧张的看着安塔尔丝。

    安塔尔丝的目光并未落在他的身上。

    她睁大眼睛,甚至是有些不礼貌的震惊的看着那两个出现在自己家沙发上的人——一位是她从未见过,言谈举止和沃尔布佳别无二致的贵妇人,另一位则是面色苍白的少年,穿着石灰色的正装,茶色的卷发一本正经,海水似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安塔尔丝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想了一万种可能,从罗齐尔到赛尔温每个都猜了一遍,就是没有想到,这个突如其来出现在这里的人,会是他!

    西摩尔·诺特?

    开什么玩笑?!

    安塔尔丝僵在原地,迟疑的看着不期而至的宾客,脸色很不好看。

    沃尔布佳见状急匆匆的唤了她一声:“愣什么呢,安尔?还不和诺特夫人打声招呼?”

    女孩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从诺特身上撇掉视线,侧眸看向那位穿的雍容华贵的女子,那大概是诺特的母亲,有着和诺特一样海蓝色的眼睛。长相没有沃尔布佳那样热烈的美感,但是优雅沁入骨髓。

    安塔尔丝欠身行礼,勉强拉出一个笑:“让您久等了,夫人。”

    “不要紧,怪我们没有提前打好招呼。”诺特夫人笑眯眯的,很大度的没有说什么,装作没有看见安塔尔丝眼里的惊疑不定,反而拍了拍诺特的手。

    “西蒙,去呀。”

    诺特偏头看了一眼母亲,犹豫片刻,绕过沙发朝安塔尔丝走过来。他身影单薄,但个子不低,走到安塔尔丝面前的时候,足足高了女孩一头左右。

    安塔尔丝站在他的阴影里,强忍住自己扭头就走的冲动。

    明亮的光源混合着窗外混沌的冬日阳光,从诺特身后蔓延而来,少年背着光亮,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俯身拾起安塔尔丝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礼貌的一吻。

    “好久不见,布莱克小姐。”

    他这样说,吻的很克制,没有接触到安塔尔丝的皮肤,只是吻住了自己的拇指。

    即便如此,安塔尔丝还是硬邦邦的猛的收回了手,声音很干:“好久不见,诺特先生。”

    尴尬像是浪潮,高低起伏的流淌在珠光宝气的客厅里。

    沃尔布佳权当没有看到。

    她满意的看着两个孩子站在一起,饱满的红唇勾起,近乎眉飞色舞,张罗着诺特夫人和诺特重新坐下,又指挥着克利切在茶几上摆满了下午茶。

    安塔尔丝被她要求坐在诺特的对面,时不时加入她和客人的话题。女孩很不配合,冷冰冰的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好在对面的少年也没有什么要和她搭话的意思,他温顺的坐在自己母亲身边,朝安塔尔丝歉意的点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金边细丝眼镜,手指缓慢的摩挲着。

    客厅里充满了沃尔布佳和诺特夫人刺耳的笑声。

    安塔尔丝越坐越生气,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雷古勒斯侧身过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是吗?西摩尔的魔药课这么优秀啊?”沃尔布佳的声音如影随形:“这可太好了!要知道,我们安尔最差的功课就是魔药学了,西摩尔,你有空的话,多教教我们安尔啊?”

    诺特正在喝茶的手微微一顿,他放下茶杯,点点头:“…哦,好。”

    “不需要。”

    安塔尔丝冷冷的打断他,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雷尔的魔药课已经足够优秀了,有他帮我就好。”

    “安尔!”

    沃尔布佳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朝她看过来:“别傻了,雷尔教了你这么多年都毫无起色,我看是时候换个人教教你了。”

    安塔尔丝几乎被气笑了,她抿紧嘴唇,正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诺特戴上眼镜,及时出声:

    “没问题的,夫人。”

    他说完,当着安塔尔丝看过去的气急败坏的视线,苦涩的笑了笑,金丝眼镜下一双眼瞳温温和和,带着些不清不楚的暗示:“请相信我,布莱克小姐。”

    安塔尔丝气息一滞。

    他的眼神,随和而善解人意,很像某一个人。

    安塔尔丝到嘴边的嘲讽咽了回去,她微微后仰,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眼眸里深深浅浅,看不清情绪。

    诺特家这场不合时宜的拜访一直持续到了晚餐结束。

    沃尔布佳一整个下午都像是一只裹满钻石的聒噪的天鹅,叽叽喳喳故作姿态的声音像是断了弦的乐器,刺耳的音符缓慢凌迟着安塔尔丝的神经。

    天色很早就黑了下去,窗外灰蒙蒙的街道上,路灯一节节的被点亮。

    诺特夫人终于舍得离开这里了,沃尔布佳拽着安塔尔丝将他们送到门口,还无比夸张的难舍难分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终于送走了这两位不速之客。

    随着他们身影的消失,弥漫在祖宅里的浮躁笑意倏地消散的干干净净。

    沃尔布佳兴味索然,关上祖宅漆黑的大门,端着自己曼妙的身姿,一步三摇的回到了客厅里。那里还残留着旖旎的光景,桌上的茶杯和点心逐渐褪去温度,枝形吊灯轻轻晃荡。

    安塔尔丝推开雷古勒斯的手,满身冷冽的站在沃尔布佳的面前,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沃尔布佳重复了一遍,坐在沙发上翘起双腿:“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随心所欲地道:“你已经快十五岁了,是时候给你找订婚的对象了不是吗?”

    安塔尔丝气的嘴唇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