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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楼上动静上来后的众人赶到伊莱娜的卧室门口时,看到就是这样的景象:

    黑色的雾气不断从伊莱娜的后背冒出来,将她整个人环绕住,并且不断旋转、上升、蔓延。油质的黑雾好像长出了一只拳头,疯狂击打着梳妆台的镜子,长长的裂痕从中间那一块被涂成红色的区域朝四周延伸,碎片渐渐从镜子上迸溅出来。整个梳妆台一片狼藉,瓶瓶罐罐随着撞击东倒西歪,不断滚动、掉落。突然,房间里的所有玻璃——窗玻璃、台灯灯泡、相框玻璃——发出一声声脆响,全部裂成一片片锋利的武器,四处飞溅。然而不管是玻璃碎片还是瓶子,在碰到那一团似乎有生命的黑雾时都会被弹出去,飞到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在墙上、衣柜上、床柱上砸成碎片。然而处在风暴中心的伊莱娜却似乎对这一切不为所动,只是继续哭泣,金色的长发挡住了她的面颊。

    莫丽和比尔呼唤着伊莱娜的名字,想要进入房间。但是这团黑色的流云似乎打定主意不让任何东西接近它的宿主。每当他们试图靠近,它就卷起更大的风暴,膨胀得更厉害。床柱被弄断,塌下来的帷幔盖住满床的碎片,而伊莱娜本人仿佛都要消失在默默然之中。

    “狂奔的滴水兽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默默然,近距离观察这种似乎只存在于书本中的神秘存在。

    “我们得把邓布利多找过来。”韦斯莱先生当机立断,一只银色的鼬鼠从他的魔杖尖冒出来。

    “必须要想办法让伊莱娜平静下来,不然伊莱娜会有危险的。”曾四处游历并且当过黑魔法防御教授的卢平给出了一个有用的意见。

    西里斯的眉头皱成一团,他和卢平试图向默默然施咒,但是却毫无作用;比尔缓慢又谨慎地靠近伊莱娜,试图突破默默然建立的防线;莫丽流着眼泪挥动魔杖,努力克制不发出尖叫。

    伊莱娜只记得自己在哭,然后周围就变暗了——天黑了吗?还是因为暂时她不想看见自己的脸所以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悲伤淹没了她,她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感到害怕、绝望、窒息。她的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但却毫无用处。哭泣似乎是她在水底呼吸的唯一方式,而眼泪则是支撑呼吸的氧气。她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把周围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到最后,她都以为自己在潜水,没有任何想要停止的感觉。

    突然,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好像是莫丽和比尔。

    伊莱娜喜欢听见他们两个的声音。在伊莱娜的认知里,他们代表着关心、关爱和其他一些能带给她快乐的东西,具体到小细节就比如圣诞节的邀请、可口的生日蛋糕、温暖的毛衣……总之,比尔和莫丽总是带来好消息。因此,一听到他们熟悉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伊莱娜忍不住想要浮上来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伊莱娜觉得眼前的黑暗消散了,一切都静止了,她的思维重新套上了理智的缰绳,从之前那段奇怪的“潜水”旅途中回到现实世界。但是她像是一台短路的机器,无法读取任何数据,也无法处理任何数据。她的身体和大脑似乎变得很笨重,不复灵敏。她克制不住地向后倒,再次陷入了黑暗。

    ……

    作为霍格沃茨的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希望以一种尽可能公平、公正的方式对待他的每一个学生。但是只要是人,就难免会有自己的偏爱。

    众所周知,哈利·波特是校长的宠儿。斯莱特林的马尔福还在与哈利争吵时嘲笑哈利是邓布利多的“黄金男孩”。哈利也很敬爱邓布利多,尽管对于最近邓布利多突然的疏远感到委屈和困惑,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哈利的想法。因此,对于“黄金男孩”的称号,救世主哈利·波特并不觉得冒犯,反而感到隐隐的骄傲——真要说起来,“救世主”才是哈利抗拒的头衔。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邓布利多最偏爱的学生除了哈利·波特,还有伊莱娜·怀尔德。伊莱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拉文克劳,除了上学时成绩优秀一点之外看上去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伊莱娜不像西弗勒斯·斯内普那样天才,也不是哈利·波特这样背负某种宿命的英雄人物。但是每当邓布利多看到伊莱娜,他就会感到欣慰。似乎只要伊莱娜能够健康、快乐地活着,阿利安娜早逝所带来的悲痛和悔恨就会轻上那么一点点。伊莱娜代表了一种美好的期待,他们这些因默默然而痛失至亲的人曾在心中无数次祈祷的另一种美好结局在这个年轻女孩的身上慢慢变为现实。

    然而收到消息赶到指挥部的邓布利多看着床上持续高烧、陷入昏睡的金发女孩,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分不清今年到底是1994年还是1899年,也分不清躺在那里的到底是伊莱娜还是他的妹妹。他忍不住感叹自己真的老了。

    “可以吗?”邓布利多看见床边的白发老人直起身来,开口问道。

    “恐怕不行,邓布利多。”已经退休的纽特·斯卡曼德皱了皱眉头,把袖子往上推了推,“如果我把默默然完全从伊莱娜身上剥离的话,她会死的。默默然和她已经是一种共生关系了。”

    “斯卡曼德先生,那这种情况以后还会出现吗?”着急的韦斯莱夫人问道,她的手帕一直没有干过。

    “我希望不会,夫人。但是谁也不能保证。”纽特叹了口气,“这太危险了。默默然强大的破坏力来自于伊莱娜强大的魔力。默默然越活跃,伊莱娜就会越虚弱。”

    “您是说她会被吞噬吗?”韦斯莱先生担忧地问道。他提到的“吞噬”让他的妻子忍不住捂住了嘴。

    “不,不一样。尽管大部分默默然的宿主都是被吞噬而死的,但是伊莱娜的情况不一样。更确切的说法是‘衰竭’——魔力、生命力的衰竭。”纽特忧愁地解释道,他描绘的画面让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先生,伊莱娜为什么会一直发烧呢?”比尔问。

    “我猜测伊莱娜的发热是因为魔力暴动?”邓布利多扶了扶他半月形的眼镜,“纽特,既然彻底剥离行不通的话,那剥离一部分默默然也难以成功,是吗?”

    “说实话,十一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伊莱娜时就想过这样做,但是很难。保持现状,不要恶化,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筆趣庫

    邓布利多谢过半夜赶来的纽特,把他送出了门外。房间里,韦斯莱夫人坐在伊莱娜的床边,握着她的手默默哭泣。其他人虽然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但是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卢平建议先用物理降温的方法让伊莱娜好受一点。没过多久,麦格教授带着从魔药从学校赶到了格里莫广场。

    “晚上好,米勒娃。我还以为会是西弗勒斯呢……谢谢你。”邓布利多朝忧心忡忡的麦格教授打招呼。

    “晚上好,阿不思。我实在是很担心,想来看看。西弗勒斯很乐意替我巡夜。”麦格教授揪住了胸口的衣服,急切地问:“她会没事吧?”

    “喝了药她会没事的,但是没有人能够说得准下一次她会不会如此幸运。”邓布利多取下了眼镜,疲惫地叹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今天实在是太感谢您和斯卡曼德先生了,还有麦格教授和西弗勒斯。”韦斯莱夫人看见校长脸上罕见流露的疲色,劝说道,“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就拜托你们了,莫丽。明天纽特可能还会来的。”校长点了点头,拍了拍麦格教授的肩膀,后者伸出手摸了摸伊莱娜的脸颊。看见麦格教授如此温柔,她曾经的学生们感到些许讶异和不习惯。两位教授走出房间,消失在夜色中。

    当天晚上,莫丽想办法把魔药喂进了伊莱娜的嘴里,在后半夜伊莱娜就退烧了。莫丽松了一口气,在丈夫和儿子的劝说下终于愿意去休息了。在一番商量后,对伤病颇有经验的卢平留下来守夜,明天要加班的韦斯莱先生被要求回去休息,整理房间的任务就交给了比尔和西里斯。

    ……

    伊莱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雷蒙德和杰拉尔丁在宽敞的客厅里跳华尔兹,留声机里放着一首钢琴曲。他们跳得好极了,像杰拉尔丁常去的沙龙里的模范夫妻那样有默契,而且舞步充满热情,对视时火花四溅。他们一直转圈,杰拉尔丁的裙摆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样夺目。伊莱娜一直坐在台阶上欣赏他们,可当她想要靠近他们时,他们就跳着舞滑向了远处。客厅里所有的白色纱帘都在空中舞动,遮住了伊莱娜的视线。她就看着他们跳着舞消失在远方。

    在她父母从视线中消失的那一刻,伊莱娜脚下的地面就消失了,她不停地下坠,就像落入兔子洞的爱丽丝那样。然后她就惊醒了,像每个青少年那样从下坠的梦境中惊醒,心脏高频率地跳动。伊莱娜倒是不觉得头痛了,但是喉咙干得不得了,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人抽干了似的。

    “伊莱娜,你醒来了!”伊莱娜刚咳了两声就被紧紧抱住了,整个人都埋进了唐克斯正在变成红色的头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