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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之前之法,放生马匹,驾云过境,重新备马,驾车前行。

    此时已经进了霖水国的国境,李元锦已经有种回到家的感觉,马蹄翻腾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马蹄声加速了。

    曾经有一位文坛前人,官场受挫被贬,年老归还之时写过一首诗。这位前人虽然人品有缺,但是才情确实很高,一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道尽天下长久不归乡之人的心酸。

    李元锦驾着马车,没来由的想起了这句诗,虽然对这位前人观感不佳,但是诗句属实上口。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出去了两三年时间,此时只有归心似箭的迫切之意,何来情怯一说。

    近乡何须情怯,来人可曾相见?

    李元锦自嘲一笑,甩了甩头,将脑子里那狗屁不通的句子甩在脑后,悠悠地甩起鞭子,在马儿耳朵边上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一声炸响之下,马儿奔腾的速度,又加快了一分。

    这一手甩鞭是他这一路驾马车慢慢摸索出来的,之前的鞭子打不这么好,经常会抽到马身上。经过之前两位前辈的辛苦付出,这匹马总算不用再受同样的苦,这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霖水国国土,南北窄,东西宽,整个国土内有一条瀚水自西向东越过整片国土。国中所有城池都是依着这条瀚水的主流或支流而建,国中水道发达,受水之利,故名霖水。

    可惜是凡俗世间,普通的渡船速度太慢,济水宫的渡船又不能在此运营,否则李元锦更愿意走水路通行。

    身后马车的帘子被一只手挑开,傅瑢露出脸对李元锦说道:“李大哥,自从昨天过了国境之后,你的心情好像一直很好呢。”

    李元锦略微回头说道:“哈哈,过了国境,就已经进入霖水国境内了。我家就在霖水国偏北一处小城,叫做丰城,不过我们都习惯叫它清平城。”

    傅瑢见李元锦神采奕奕,自己也被带动的笑了起来,将帘子挂在挂钩上,侧身靠着车厢墙壁,坐在李元锦身后同他聊天:“丰城,清平城,都是好名字呢。”

    李元锦说道:“其实是一处小城,城内有三横一竖四条街道,故国内图志上称为丰城。城中有一条河横穿而过,叫清平河,所以我们那又都叫他清平城。”

    傅瑢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李大哥人这么好,想必你父母也都是好人吧?只是你带一个陌生女子回去,他们不会介意吗?”

    “当然不会,”李元锦的笑容敛了一下,然后又接着笑道,“他们三年前已经过世了。不过他们人很好,肯定不会介意的。”

    随先生奔走半年多,修道两年,他的悲痛其实已经没那么深了,留下的只是刻骨的思念。每每想起小时候为数不多的被父母责打,也能开心的笑出眼泪。

    傅瑢突然语塞,低低的说道:“对不起,李大哥,我不知道...”

    李元锦笑道:“没事,都过去了。父母之恩天高地厚,他们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不愿意我终日哀思。其实我在你家的时候就很羡慕,尤其是你爹为你做的考虑,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带你一起走的原因。到我家之后,你安心的住上一两年,等我回去的时候,我就带上你一起回家。”

    傅瑢重重的”嗯“了一声,又说道:”李大哥,谢谢你。“

    李元锦笑而不语,伸手抖了抖马缰,嘴里大喊道:“驾!”

    照此速度,再有五天,就能到家了。

    无有先生自两年前来到李家,将那份家书递给柴老哥,老院子请人念完之后高兴不已,小少爷能够走出悲痛,还能在外安心读书,他必须要好好替少爷照顾这个家。

    只是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老院子一直忧心不已,只能与老道士聊天喝酒。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请老神仙帮他处理这事,只是无有先生不为所动,于是在老院子的口中,他就从老神仙变成了老道士。

    无有先生毫不介意,虽然不曾出手解决麻烦,但是却成了老院子的知心酒友。这位柴老哥人品没的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就是酒品欠奉,每每喝完酒都要数落一下自己不帮元锦守好家业,而且每次都不喝醉。

    想必在柴老哥看来,不能把自己灌醉一次才是他最耿耿于怀的事情了吧。

    这一天,无有先生正在跟老院子推杯换盏,两个人喝酒却也简单,一瓶不值钱的劣酒,一碟花生米,一碟拌豆腐,都是老院子自己花的钱。虽然李元锦曾说过这个家交由老院子做主,可是他从来没花过多余的一分钱。这也正是无有先生愿意坐下来跟他喝酒听他牢骚的原因。

    他甚至不介意出手,为老院子续命个十年的寿岁,家中孩子长大了,总得有个老人看着他,他才能有些念想,不至于孤苦无依。

    老院子多喝了几杯酒,脸上的红晕早就散开了。虽然是劣酒,但是劲儿却不小,酒劲儿之下,他打开了话头。

    “老道士,你这一不小心都在我们家住了两年多了,话说你把我们小少爷送到哪去了?这两年时间也没个家书送回来。”

    “柴老哥,元锦去的地方远,家书很难送到。你就放心吧,他在那啊过得好着呢,说不定这次回来都能给你带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回来呢。哈哈哈哈。”

    老院子摇摇晃晃的一摆手,“我们小少爷不是那样人,他今年才...十六...十七岁。哎呀,过几年他就该行成人礼,是该娶媳妇了。”

    无有先生笑的更开心了,“是吧,老哥你没抓紧给他张罗张罗?他回来要是没见到小娘子,岂不是要责怪你办事不力?就算嘴上不说,难免心里也会想嘛。你说是吧?哈哈。”

    老院子居然就顺着他的话头就要起身,嘴里念道:“我这就去给北河街的媒婆嘱咐一声,让她把方圆几十里最漂亮的姑娘给我们小少爷找来。”

    无有先生正准备再说点啥,突然心念一动,掐指一算,一拍大腿说道:“坏了老哥,来不及了。元锦已经快回来了,离着家里已经不到百里地了。”

    老院子伸手一挥,好像没听清无有先生说了什么,“老道士你别怕,谁来都不好使。谁敢跟我们小少爷抢媳妇,我第一个不答应。”

    无有先生上前抓住他肩膀摇晃着说道:“柴老哥,是元锦回来了,李元锦回来了!”

    老院子听到这里精神一振,问道:“你说什么?小少爷回来了?!”

    无有先生点头称是,“可不就是他回来了,离着家里不足百里地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咱们赶紧准备去一下,去接他吧。”

    老院子一边懊恼不该今日里喝酒,一边赶紧找水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招呼儿子,赶紧去城门口接小少爷。

    李元锦走的时候,是从西边福定门走的,老院子出门,摇摇晃晃就要奔西边而去。无有先生赶紧拉住他说道:“老哥老哥,不是那,在东边呢。”

    老院子转身要跑,无有先生赶紧招呼他儿子:“小木头,赶紧把你爹背着,他喝了酒,摇摇晃晃的,摔了怎么办?”

    老院子姓柴,他儿子生性木讷不善言词,无有先生一直戏称他为“小木头”。

    老院子被儿子背在身后,嘴里还念叨着:“当初走的时候不是从福定门走的吗,怎么从福安门回来了。儿啊,跑快一点,别耽误了时间。”

    无有先生在后面说道:“小木头,别听你爹的,还离着几十里地呢,慢慢走,别颠着他。”

    “小木头”闷闷的“嗯”了一声,背着父亲,稳稳地走在前头。无有先生虽然目盲,但是一直都是行动方便,家里人也习惯了,都当他是假装的盲人一般,也不用给他引路。

    李元锦驾着马车,越是离着家里近,心情就越是激动。马上三年时间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柴爷爷的身体可还?先生是否还住在家中?书塾的刘先生这几年有没有变得不那么严厉?就连康贾...也不知道他好不好,有没有如他爹的意,长出一身壮硕的肥肉来?

    李元锦的心神都快飞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喊着“驾,驾”,一遍遍的催促马儿跑的再快一些。身后的傅瑢捂着嘴笑,很少看见李大哥这个样子,以往的他都是处事不惊,干什么都平平淡淡的呢。

    远远地,已经能看见灵鲤山的轮廓了,李元锦指着灵鲤山对傅瑢说:“傅姑娘,你看那里。那里叫灵鲤山,山上有一处竞龙祠。我早些年被人绑架,还是山上的龙侯救了我。”

    傅瑢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说道:“李大哥,想是离着家不远了吧?”

    李元锦高声笑道:“过了灵鲤山,就是我家!”

    一路奔波,当得上是真真的舟车劳顿了,期间也确实是舟车不停转换。原计划两个月时间回到家中,期间不断变更,足足用了两个月零十六天,终于到家了。

    福安门外,三个人站在那里等候。无有先生静静地抱着手站在那里,“小木头”蹲在路边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只有老院子在一圈一圈不停的踱步,每走一圈,就停下来望一眼东边,嘴里念道一句“怎么还没到啊。”

    这会他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但是心焦的劲儿确是十二成的发挥出来了。无有先生对他说道:“柴老哥,别急,就来了,就来了。”

    老院子瞪了他一眼,“就来了就来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人呢?莫非是你算错了吗?”

    无有先生双手一摊,“老哥,你可以质疑我的酒量,但是你绝对不能质疑我的术算,我靠这个吃饭的。”

    老院子只能哼了一声,却也不能说什么,老道士的术算他是见识过的,的确是非常的灵验,只是都等了这么久了,小少爷怎么还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