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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提要:...身边,被大家伙儿抬起来大力抛上天空的时候,全身上下已经看不到一条割伤,紫茄子色的可怕淤肿,也只剩下了几片淡色的晕黄。赵栋成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弟兄们的喝彩,然后得意洋洋地擂响胸脯,向大家宣布了自己被选进尖兵轻骑的消息。“以后,咱这群人就听马六的!”他一把拉过马元勋,就像展示新夺头名的状元郎一样,把他的胳膊高高扬起:“有空我就回来瞧!都给老子挺直腰板,当个好兵!”马元勋受宠若惊,笑得是前仰后合,本来就小的眼睛,几乎要眯成两个黑圈圈。中午那场架,他被揍得着实不轻,左边颧骨整片变成乌青,......

    上二章提要:...“啪”地一声拍进焦黑的草茬,然后向看管新兵的羽林骑兵略一点头,声音干脆洪亮,宛若晨钟:“把秩序维持好。开始打饭以后,一次只能上来三十个弟兄。”“喏!”成五彪拱手抱拳,郑重地颌首回话。在很多新兵,尤其是东汝州那个晕头孙眼里,这家伙简直就是一只凶脸恶鬼,可他见了这位年轻将军,居然比骑了多年的老马还要听话。很多壮丁开始交头接耳,马元勋这个大嘴巴,甚至还拽了拽赵栋成胳膊,想把他也给拉下水去。然而,少年钦差没给他们议论品评的机会,他的目光,已经移向了这群黑压压一大片,发梢不停往下滴水的新......

    上三章提要:...,头发被汗水浸成一绺一绺,油光发亮的红脸膛上,就像热恋中的少年一样透出满足,仿佛今生从此再无遗憾。八盘鱼肉,外加咸菜、糖蒜与去火的茶水,这两位大官吃的是一干二净丁点不剩,唯有吴若为那碟用来拍马屁的烂肉没有动筷,送给那个小差役权当赏赐。差不多有半刻钟的工夫,吃饱喝足的两人幸福地微笑着,鸦雀无声连小指头都不愿意动上一下,只有偶尔发出的、充满愉悦的呻吟,才会暂时打破宾主之间的寂静。/大先生再上,那声音真是恶心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这点不悦仅仅只是开始。更令人恶心的,还在后头。享受完饭后......

    上四章提要:...多人总要吃饭,而荒芜的土地已经没有任何产出。苏然,到那时候,如果王继勋和他的宠物继续一毛不拔,那这些人就会强迫其他村庄顺从,聚众攻打官吏和富户聚集的府库,逼他们把以前抢走的东西吐出来。”“那要这么说——他们要是这么干——”苏然头晕眼花,忍不住举起两只拳头,用指节在太阳穴上狠狠揉搓。这个十岁孩子是真被搞糊涂了:“大先生,他们这么干,不就是杀富济贫么?杀富济贫,那不是坏人干的事啊?”“那些乱七八糟的教,不会单纯杀富,也不会纯粹济贫。他们的教主依靠装神弄鬼吓唬人,他们的信众三教九流良莠不齐,一旦散进城里开始抢劫,没有任何人能控制事态的恶化。杀戮越多,越能取悦太虚,教众越是肆意放纵自己,越向着太虚狂信徒更近一步。最终,新的殇帅将会诞生,大群的狂徒将与疫疡妖邪并肩而战,把官府、教众还有幸存的无辜百姓,逼进死角斩尽杀绝。上千年了,同样的戏码无数次上演,”大先生仿佛瓷片刮擦地笑......

    上五章提要:...谓的孤狼派,连私塾先生都敢揍。刚被收服的时候,他甚至狂妄地声称自己才是老大,大先生乃是辅佐打天下的军师,这才过了几年,他居然把花大钱找州城师傅弄的头狼纹身,自己给自己烧掉了?“师兄,是大先生——大先生让你去掉的?”“大先生从来不逼人弄这弄那。师弟,这你应该清楚。”赵栋成挑起眉毛,鼻梁上的疤痕隐隐现出红光:“是我自己去的。吊毛,越是在大先生身边待,越是感觉自己以前全白活了,天天干的都是啥!还是现在好,烧了清净,一了百了。”他索性把梨花枪用胳膊夹住,一下子把左袖拉到手肘,自豪地亮出......

    上六章提要:...时候,未时差不多已经过去一半。满桌剩菜,尚食局那些快被海瑞调教成波斯狗的宦官随后就会收走,高殷根本不用操心,大可以直接走进西暖阁,在自己的龙炕上呼呼噜噜睡上几刻钟的午觉。可在听了那么多议论后宫的废话之后,这位年轻皇帝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就想着跑去哪里释放释放。“皮由,去中尚食局吃些好的,也给朕带瓶冰镇酸梅汤,去去火。还有,”高殷想了想,决定还是随自己意思,大中午头的任性一回:“把内谒者局的田鹏鸾叫来。朕要散步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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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军打仗的时候,做饭第一讲究的是方便快捷。热水烧开,带骨的大块羊肉直接丢进去,氽出浮末后再行捞出,换另一口锅盖上盖子煮到六成熟,然后直接用匕首割了开吃就是。这是塞北传来的做法,比炝羊肉汤配大饼、地坑猛火串烤肉之类的许蔡吃法粗犷许多,但是羊肉入口之时格外细嫩,只需几下随意的咀嚼,肥瘦肉块就会在舌苔之上彻底化开。醇香浓郁的肉汁瞬间充盈整个口腔,带来爆炸般的、令人忘却周遭一切的单纯鲜美……

    吃到老家饭菜,让綦连猛变得格外慷慨。他从鞍袋里头掏出珍藏的土褐色陶罐,把暗绿色的自制腌韭花用银刀挖出来,和一个伍里的五名同袍共同分享。有了这份刺激的咸辣口感助阵,赵栋成几乎是只用三两下,就把分给自己的半斤羊肉给吞进了肚里,可他直到吃完还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是把着羊排啃了几口而已。

    眼巴巴地看着其他骑兵大快朵颐,那真是比上刑还要难受。待不了索性不待,赵栋成向綦连猛告了一刻钟的假,转身走回路边的新兵堆里,又跟马元勋他们并排蹲在了一起。一帮伙计究竟在一起嘻嘻哈哈说了些什么,赌骰子的赢家最后究竟是谁,这些细枝末节赵栋成事后都已经弄不清楚了。但他清晰地记得,这是在到达京师汴梁之前,行军途中最后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进了朝廷台军,就不要妄想还能有什么午睡时间。填饱肚皮之后,三辰大幡立即就会回到执旗亲兵手中,而整个行军纵队,也会在最多两刻钟之后收拾好一切,再度回到官道上的紧张行程。包铁的车轮驶上夯土路面,在响亮的辘辘声中滚滚向前;钉掌的马蹄走下路基,与轻甲的骑手再度奔赴未知远方。

    九月初五,整支军队一共行进了四十五里,綦连猛的轻骑伍,总行程加起来则要三倍于此。因此,赵栋成已经做好了在初六这天全身虚漂、关节错位、大腿根部火辣辣地肿痛一片的准备。然而,他实际得到的东西,远比这些更为可怕。

    申时一刻,他们六人在持续半个时辰的直线东行之后,抢在全军上下一千七百人之前,第一批踏上了郑司州境。秦宗权昔年留下的白骨之塔,也最先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不是一座京观。京观只是将斩下的敌人首级码放整齐,然后浇土封筑,外表看起来只是一座底宽顶窄的四方形黄土堆,只有在经过几年的风吹雨淋之后,才会露出几枚惨白色的破碎颅骨。但秦宗权在二十一年前留下的那个东西,却是一座最高点超过五十丈,扭曲、畸形,仿佛由烟雾直接凝固而来的丑陋高塔。

    黄白色的塔身布满疖瘤,每一处褶皱、每一处隆起都是由残破的骸骨拼凑而成。下至宽逾百尺的圆形底座,上到锋利如矛的细长尖顶,成千上万具骷髅紧密连缀、互相挤压,一条条长短不一的深邃接缝,看上去就像一只只永不闭阖的邪恶眼眸,从中伸探出彼此纠缠不已、仿佛噩梦现世一般的无数分叉棘刺。高空的劲风吹过塔尖,撞散为一团团翠绿的磷火。始终不曾腐烂的残存皮肉,在众目睽睽之下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灰黄色恶臭。

    綦连猛也好,赵栋成也罢,整个骑兵伍的六个人十匹马,全都没有接近这座白骨高塔的打算。他们兜了一个大圈子,把这个不详的地标直接绕过,然后顺着牧牛人历年踩出来的上坡,走上了夯土板筑而成的小清河堤防。然而,即便是有意避过不看,入世魔君在大地上留下的那道伤疤,仍旧会始终伴随在他们身后。

    二十一年过去了,塔底周边仍旧是寸草不生,赫然形成一个半径百步、无时无刻不在冒出白色蒸汽的炭黑圆圈。瞪眼看得久了,似乎还能看到妖邪狂舞的身影,耳道深处,也会隐约听见当年受害者绝望的哀鸣。

    这座高塔并非由秦宗权有意建成。但受困其中的所有冤魂,都是这位入世魔君一手造就。当年,秦宗权将曲阜劫掠一空满载而归,又在司州州境以逸待劳,将尾随追击的一万两千名朝廷中兵尽数围歼。作为魔君,他庆祝这次大胜的仪式,就是把五千名俘虏、七千匹战马、一千头驮畜连同邻近村庄的两万百姓聚集在一起,刀挥斧砍尽数杀戮。浸满死者鲜血的土地,一直到了流民重回家乡,依旧是黝黑潮湿、腥臭扑鼻。

    若只是单纯的屠杀,改朝换代时互相攻伐的各路“群雄”,以及趁乱打劫的北狄、倭寇等辈,全都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但秦宗权和他的追随邪众,可不会仅仅满足于当胸给人一刀。他就像杀牛宰羊一样,把最好的皮肉剔下来,留给自己的牙兵当作军粮,剩余部分则慷慨地赐给殇帅,让它们麾下的妖邪尽情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