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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提要:...。/赵栋成很清楚忠武军牙兵的小算盘。身边的新兵弟兄或多或少,也都猜了出来。鲁四帷、慕容桃枝有空就凑过来护航,顺便劝他尽量忍耐,不要头脑发昏正中对手下怀。马元勋和小海他们则是拍着胸脯保证,打架时候绝对帮忙出头,“揍死这群赖鳖孙,看他们还敢得意不!”。有这群伙伴出谋划策,赵栋成心里着实踏实不少。可这些支持改变不了被动应战的局面,无法帮他消除心中的重重顾虑。考虑再三,他最终还是决定,选择那个最容易的“忍字为先”,不管忠武军那帮人对自己搞多少小动作,今天一律都当看不见。小钦差是个明白人......

    上二章提要:...对往事的回忆,因为再往前面去想,就是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在了……喧嚣的噪音,再次回到耳中。新兵赵栋成疲惫地眨眨眼,让自己重新回到肉身所处的这个世界。他呻吟着改变坐姿,把一直盘着的双脚重新舒展,觉的前脚掌就像是点了一把火,烧的骨头都在痛。“马六?”他一边活动酸痛的胳膊,一边随口喊出马元勋的外号,把同车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自己身上:“崔长史前天讲的事,你忘没忘?除了王继勋,今天还有没有别的大官过来?”“姓崔的?姓崔的放的屁多啦。”马元勋夸张地比画一下,上下嘴皮飞快翻动,满脸胡碴......

    上三章提要:...,还有吴县令的十二个差役,除去几个值班的倒霉蛋,根据大先生的安排都在校场落座。他们和训练中的新勇、轮班执勤的勇丁各占一头,泾渭分明地蹲成两个人群,但接下来却不得不分享同一口大锅熬出的同样炖菜。苏然给他们搬去用来充当座位的碎砖头,一次又一次反复交代打饭规矩,比其他人离这些官差都近,因此,很快就成为了继大先生之后,第二个发现他们真面目的人。膘肥体壮,以及不那么膘肥体壮的马匹都被集体栓到了村道上,色彩鲜艳的各类旗幡,基本上也都插在了原处,蹲在校场上的只不过是四十多个两条胳膊两条腿,眉眼与村人......

    上四章提要:...看不见冒烟。”“谢师兄,我正想问这事嘞。要说吧,大先生有时候真是猜不透,拿柴窑烧沙子,以前谁见过……咦?师兄,你这左胳膊是怎么了?”“我?”赵栋成低头瞅瞅自己衣袖,咧开大嘴,得意地发出笑声:“没啥大事,就是把纹身给烧了。这下,以前的事就再也不想啦~”“……”苏然默默地盯住师兄左臂,看着向上折起约四分之一的赭黄色衣袖之下,隐约露出的那团灰白绷带,震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大先生身边的人都知道,赵栋成以前是四里八乡有名的游侠无赖,打架斗殴持强凌弱,还拉着一群混混成立了所谓的孤狼派,连私塾先生都敢揍。刚被收服的时候,他甚至狂妄地声称自己才是老大,大先生乃是辅佐打天下的军师,这才过了几年,他居然把花大钱找州城师傅弄的头狼纹身,自己给自己烧掉了?“师兄,是大先生——大先生让你去掉的?”“大先生从来不逼人弄这弄那。师弟,这你应该清楚。”赵栋成挑起眉毛,鼻梁上的疤......

    上五章提要:...朕知道了。回去告诉娘娘,”他收起那套戒备姿态,伸直胳膊指指西暖阁南门,自己也纳闷为什么要做这个多余动作:“朕仲秋节一定去看娘娘。要是事情急,今——明天晚上也行。走吧走吧。”“喏。”小宫女把双手放在左腰,弯腰躬身很不正式地行了一礼,脑袋压得更加低了。严格来说,这算是犯错,不过高殷可没闲到跟一个小丫头置气的程度,他还想在睡前看几本……看……嗯,这小姑娘,头发黑油油的挺滑顺,后脖颈露出来的那一截也是细白的很,好看,好看。前胸看不大清,不过身材细细长长的,说不定挺有料。“你先停......

    上六章提要:...除了每月初五进宫朝拜时不得不穿的一身正式,其他时候很喜欢跟这位姑父待在一起,听他讲史,跟他演字,帮他跟父皇握槊时偷藏棋子。当然更少不了的是,跟着这位姑父一起跑到御街,吃脚店、小铺的美味吃的肚皮溜圆。在这些小吃里面,鲁记鱼汤并不是高殷最喜欢的。不过,听姑父这样提起,高殷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清晰。他记起了芝麻胡饼的酥软与甜香,干炸小鱼的酥脆与劲道,他还记起自己最喜欢抢过伙计的大勺,自己从咕咕冒泡的瓦缸里舀出鸡骨高汤,热热的浇在手指大小的小杂鱼身上。那种“滋啦——”的欢快声响,真能乐得他拍起手掌,比真的把食物放到嘴里,更加地激起心中兴致……“那位店家,做起生意可不算大方。葱末、芫荽,放多了便不乐意。虾仁云吞,每碗只放七只,朕吃了不饱,还要去隔壁回回铺子,买三四串羯羊肉串垫饥。”高殷情不自禁地十指交叉,肩膀也不知不觉地松弛下来。他被儿时的欢乐包围,完全没有注意到海瑞的眼神……但是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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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重新找回与身体的联系,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时辰以后了。起先,赵栋成的心中只有一片混沌的幻影,几个若有若无的亮点在其中沉浮,朦胧得仿佛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慢慢地,光点串联成了长短不定的一条条光线,众多光线曲折相交,很快又成了一片看上去无比温暖的光团,仿佛只要伸手抓住,这辈子所有的愿望就能一下满足。

    恍惚之间,赵栋成向着那片光芒探出了手臂。他就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懵懂,没有多余的想法,没有复杂的意识,只想着收拢五指,把那片稳定抓在手中——

    光亮与手指融为一团。就在同时,剧痛宛如满月时的大潮,一下子把他整个地淹没其中。

    “我嘞个——呜哇哇,哇哇啊!”赵栋成无法抑制地惨叫着,腰背手脚就像掉进沸汤的大虾一样猛然蜷缩,但这个动作正好牵动到全身的青肿,令他又一次地凄惨地、痛苦地,完全凭借本能地呻吟出声:

    “呃啊!呃啊啊啊啊!混球王八,有种再给老子上啊!”

    “他们有种也不会再上。而且他们不是混球王八。”

    传入耳中的答话声自信、沉稳,仿佛一眼清冽的甘泉,把赵栋成一下子惊得闭口无言。他知道这个声音,虽然不算熟悉,但以前肯定听到过;他察觉到了身下的铺盖,半软不硬,热烘烘地散发出膻味,明显是搭帐篷用的毡布卷;他搞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架势,仰面朝天、四肢平放,肚皮上还搭着一块棉布单子,很明显是在仰躺——

    赵栋成亮出利齿,恶狠狠地给了自己舌尖一下。/不对不对,想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干球毛?回到刚开始那个问题,回到刚开始那个问题,这破吊毛的脑袋,怎么疼个没完了……回到刚开始的问题。这个声音以前肯定听过,这么洪亮,吐字这么明晰,在连夜拔营的时候,还有吃烧乳猪的时候都听过——我的大先生和亲爹娘啊!/

    “将将将,将军?!草民失——不,下官失礼!下官我这就,我这就——呜啊!”

    赵栋成惶恐得当场就要起床作揖,可他刚把上身抬起来一半,一股天旋地转就从天灵盖砸下来,让他“咣当”一声重又躺回毡布地铺。没错,毡布地铺,毡布围墙,他现在正身处一座十来步宽、差不多全用羊毛毡布围成的圆顶穹庐当中。做工精致的台架之上,四盏提灯安逸地燃烧上等清油,洒下几乎没有烟尘干扰的明黄光晕

    /钦差将军的中军帐,绝对错不了。/赵栋成被激动和晕眩两翼夹击,胃肠激烈地翻涌起伏,差点把里面那些东西吐个干净。现在,他身下是硬实的黄土地面,头顶是被熏成黄黑色的穹庐烟口,身旁几个木架摆着书卷、簿册、文房四宝以及几把刀枪,再远处还有一架样式简单的木板床,一座带依靠可以斜躺看书的单人榻,一座硬实光滑的老铠甲架,以及榻上那位,那位——

    那位身穿补有垫肩皮子的裤褶,手握金黄色铜光闪耀的关防大印,正在往奏章——黄绫封面应当是奏章——的边缝上面加盖朱红印章的钦差将军。他手边放着个样式朴素的银水壶,壶口挂着几粒诱人的透明液滴,一看到这,赵栋成突然生出一阵冲动,很想尝尝里面到底盛的是什么。一直没去在意的嗓子眼,这会儿工夫已经是干的要冒烟了……

    “忠武军的人被你吓得不轻,轻易不会再主动挑衅。如果想喝水,药茶就放在你右手边上。郝兽医一个时辰前给你灌过,现在也到再喝的时候了。”

    年轻钦差也不扭头,只是轻快的几句话,就解答了赵栋成心中最紧迫的两个疑问。听了这么详细的解释,赵栋成一时间反而变得无话可说,他艰难地侧过身去,闭上眼睛努力休息片刻,然后把那个陶罐略略向自己倾斜,叼住苇管狠狠地吸了三大口。“郝兽医?”

    “驮畜队外科兽医。不过军队里面,历来都是女人当男人使唤,男人当牲口使唤,所以兽医也就凑合着医人了。用不着担心,我有伤病也是一样找他。”年轻将军无所谓地答了一句。他把奏章四平八稳地放在榻前的漆几上,用力压平边角,然后第一次把目光移向了赵栋成:

    “赵什长,这里没有旁人,所以你尽管说实话。你那样拼命,究竟是为了谁?”

    “为我自己。”赵栋成脱口而出。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被钦差的棕褐色眼睛一盯,不由自主地就想说实话。这年轻人身上的魄力,一旦距离接近到一定程度,真是比大先生还要强上不少:

    “也是为了弟兄们。还有就是,想让大将军你看看。”

    “我看到了。”朝廷钦差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在案边的狻猊造型提灯,光焰恰在此时猛然窜高,愈发映出年轻将军的俊美面容。“你倒是个实诚人。骑马、长短兵、火器,赵什长,这几项里面你有擅长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