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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章·上

    午膳前,顾安来替江奕涵更换纱布。他常年与各种草药打交道,嗅觉极敏感,一进屋就微微蹙起眉,几番思虑后,婉言道:“近来……二位还是少行房事比较好。”

    胡翟简直羞愤欲死,瞬间从脸红到耳根,转身便想离开。

    “哎,别走。”江奕涵倚在床头,难得像耍赖一样笑着摇摇他的手,“等会有东西给你看。”

    顾安离开不久,衣局便派来了整整一队人。

    那场面有点滑稽,玉嬷嬷带着十几个人把两只木盒拱卫在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着多金贵的东西。

    怎料木盒盖子一开,胡翟感觉简直要晃花眼。

    赤红灿金,凤冠霞帔,衣料水滑,细密的针脚分别勾出行云彩雾,只有两件喜袍挨在一起才能拼出完完整整的龙凤呈祥图。

    玉嬷嬷指使着小丫鬟将衣袍轻轻拎起,“必须要从里到外一色的正红,这才吉利喜庆。”

    江奕涵往盒底看了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胡翟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件由几根细带构成的、绣着交颈鸳鸯春日游水的红色小肚兜,简直想找个地缝把自己缩进去。

    怎么,怎么连这种东西都准备,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

    他自顾发窘,完全不知道江奕涵已经先行一步开始想象他把肚兜穿在身上的样子了:两根细带绕到脖后系个单结,想必会露出一片藕白染粉的侧腰和胳膊,抚过裸背上凸出漂亮的蝶骨,再掀起薄薄的布料,那下面便是柔软的肚腹……

    “咳,”江奕涵伸手把他往怀里一揽,及时打断满脑子的旖旎想法,伸手指了指凤袍穗带上系的小铃铛,“这是什么?”

    玉嬷嬷解释道:“宫里留下来的规矩。皇后入堂,迈的步子要小,不能令此物发出响声。”

    她话音还未落,江奕涵已经伸长胳膊,指尖一错,眨眼间便用巧劲取下了那枚金铃铛。

    一丝声响都没出,江奕涵似笑非笑地将它捏在掌心,“我说过,他在宫里只需守我的规矩。”

    玉嬷嬷的脸僵硬了一瞬,明显很不认同,却忍住没有多说。

    一群人前脚刚离开,胡翟已经刷地跳起来了,眼里有点慌张,“世子什么时候让人准备的衣服?”

    江奕涵故作思索,“去玉苏之前吧。”

    胡翟在床前来回地走,神情有些焦虑,“那其他的呢?其他的也早准备好了?”

    江奕涵合上手里的折子,不急不缓地把问题抛回去:“其他的什么?”

    “就是你说的那些呀!轿子,花车,喜糖,琴师,”胡翟掰手指一项一项列着,忽然留意到江奕涵眼里稍露的笑意,反应过来又羞又恼,“世子——”

    “没有,没有。哪能这么快?”江奕涵叹了口气,“我可不想让你推着轮椅成婚。”

    他现在只能短暂地下地走一段,若要恢复到从前,还需些时日。

    胡翟慢慢坐下来靠在他身边,“到时候会请很多人吗?”

    “只请我们认识的人,”江奕涵与他十指相扣,身上有清淡的白檀香气,“别慌。”

    沉默了一会,胡翟如实问出口:“别人议论怎么办?”

    “天下那么多根舌头,天老爷都管不过来,哪轮到你操心?”江奕涵说,“这就是咱们两个人的事,与旁人无关。”

    胡翟唔了一声,仰头亲亲他下巴,“不知道泽泽有没有好好把短袍交给林一。”

    江泽逃学找到林一的时候,他正蹲在绿油油的麦田里拔草,一身粗劣的麻布衣服,头上还戴着顶对他来说大到可笑的草帽。

    那帽子与其说遮阳倒不如说是遮了他的视线,还闷出一额头细汗。

    他拔得太过专注,猝不及防听到江泽那声雷霆灌耳的“林一”,惊得猛一仰头,险些把自己掀个屁股墩。

    更悲惨的是,大草帽顺着他的动作往下滑,有汗水流进了眼里,生疼,疼得他睁不开眼,蹲在地上一句话都讲不出。

    江泽见他毫无反应,忍不住一跺脚说:“我叫你呢!”

    他伸手去掀那顶草帽,恰好一阵风起,那草帽竟飘悠悠地自己落到了地上。

    林一热得两颊通红,上面衬着双红通通的眼睛,有一只还半睁半闭,正怯懦地仰视着他。

    那首词怎么说的来着?对了,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

    呸呸呸!江泽及时制止自己,强势地环起小胳膊问:“你怎么又在哭?”

    林一很小声地解释:“我没哭,是眼里进了东西……”

    “哎,算了算了。”江泽蹲下来,托着腮看他那只没有闭上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去学堂,在这儿种地?”

    林一捡起那顶草帽,默默拍去上面的土尘,“我和先生告假了。”

    “但你没和我告假呀!”江泽双目圆睁,极不讲理,“而且我问的是问题是,你为什么不去学堂?”

    他话一说急了就口齿粘连,听起来奶声奶气的,终于有了点稚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