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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晏口中的小宅子,是座一进的四合院,十来间屋,十分干净。白知夏看院子里那棵极大的桂花树,不禁感叹:

    “甚少见这样大的桂花树,你瞧伞盖都能遮去半边院子了。”

    豆蔻也与茯苓道:

    “这得多少桂花,今年是可惜了,等明年摘了拿蜜酿了,怕是一年到头都吃不完。”

    茯苓笑话她:

    “只惦记吃。”

    豆蔻横她一眼:

    “我不是记着你这没良心的爱吃桂花么。”

    主仆几个倒是惬意,陆晏看着白知夏满面欣喜,但平静并没持续多久,怀川进来,悄悄禀报:

    “爷,宫里传怀恩公问话去了。”

    进程果然如此之快。

    “查查说了什么。”

    白知夏扭头见陆晏与怀川说话,怀川身后跟着个浓眉阔唇的健壮青年,主仆三人竟是如出一辙的神情。那青年见白知夏看过来,立刻垂头权做见礼。陆晏瞧见,转头与白知夏对上目光。

    白知夏笑了笑。

    “营中有事,我先过去了。”

    “好。”

    陆晏与怀川一同离开,那青年却留下了。

    “你怎么不去?”

    “属下留下保护世子妃。”

    说话中规中矩,带着军中人方方正正的样子。

    院子里有两个粗使,洒扫及做饭,白知夏将几间屋子都转过,仆人住在倒座房,东厢是议事房,这也都罢了,但正房和东西耳房却摆设极多。

    陆晏喜阔,这些原本就用不着的家具摆设使得本就不算大的屋舍显得格外逼仄。她从窗户朝青年道:

    “小将军。”

    青年脸一红,忙拱手:

    “属下云隐。”

    陆晏午时回来,就发现正房爽利,尤其是东耳房,摆设撤去,无用的家具也没了,只床榻和衣柜,还有一副小几座椅,窗下的矮柜上摆了一面小铜镜,以及一副小小的妆奁。顿时叫人觉着,连呼吸都顺畅了。

    鹿鸣提热水进来,陆晏洗手洗脸,往西耳房去。

    白知夏还不知道陆晏回来了,正将饭菜拿去角落炉子上的锅里蒸着,不知先前说了什么,这会儿白知夏正道:

    “自然不错。翁姑和善,不必与妯娌周旋,也不用主持中馈劳乏。”

    豆蔻促狭道:

    “怕是姑娘最满意的,还是姑爷吧。”

    白知夏横她一眼:

    “我为什么不满意?”

    “先前姑爷那般,您倒是大度。”

    白知夏笑道:

    “倒也不大度,我也怨过,也钻营过,可雨过天晴,日子总要过。世子他……挺好的。”

    笑容澄澈明媚,可见这话并非嘲讽,也并非无奈。连晋王与晋王妃对她的冷淡,也都成了和善。

    陆晏沉思,不得不多想了些,对白知夏的认知又增多了些许。

    茯苓瞧见门口的陆晏,顿时束手束脚,白知夏回头,就看见门外的陆晏。白知夏道:

    “怎么不做声?什么时候回来了?茯苓,备热水。”

    “洗过了。”

    他拉开椅子,白知夏以为他要坐,又叫豆蔻盛饭,陆晏拉过她让她坐了,才在她旁边坐下。

    餐食简单,一道烧冬笋,一道蘑菇烧白菘,还有一道红烧肘子,火腿豆腐汤。不算精细的饮食,陆晏行军多年,不是那等讲究的人,却难得白知夏,正经的世家贵女,也没有骄娇之气。

    等吃过饭,陆晏道:

    “我一会儿去大营,晚上或许回来的迟,不必等我。”

    白知夏送了盏茶到他手上。茶不浓,却比寻常热上几分,是他最喜欢吃的样子。他喝了几口:

    “天冷,实在闷了,就去镇子上逛逛。”

    “好。”

    然后屋里竟沉默起来,白知夏觉着氛围有些古怪,看陆晏肃沉神色,想来是营中事物繁忙。陆晏也只稍坐了坐,就又要出门。白知夏要送他走,被他挡在门里。

    “别出来了,冷。”

    怀川随陆晏脚步极快的离开,云隐送他们出门后,陆晏交代:

    “世子妃若出门,必跟随左右,不要让她听到什么风声。”

    “是。”

    陆晏翻身上马,策马而去。那走的方向哪里是大营,分明是回京的路。

    策马一个多时辰,陆晏又回京中。今早让人给沈承送了拜帖,这会儿直奔沈宅。

    陆晏被请进去的时候,沈承正在喝茶。身边小炉里烹着水,水汽氤氲,那宽摆素服,润泽如玉又有几分慵懒的青年,倒谪仙一般惑人。

    “陆世子。”

    他漫不经心的笑,往空盏子里添茶。

    “私下拜访,是为怀恩公府的事。”

    沈承笑了笑: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有求于人也不肯摆摆姿态。”

    没人知晓,肃冷周正的晋王世子陆晏,与阴狠城府的黄雀卫大统领沈承,是相识,甚至相熟的。他们在盛京从无交集,哪怕偶然相遇,也是一句话没有,一道眼神也没有。

    “多少眼睛盯着呢,你倒是敢进我家的门。”

    陆晏一口喝了茶:

    “你预备什么时候动身?”

    沈承懒懒的抻了抻身子:

    “我就是劳碌命。明儿一早动身,今日你那岳父才从上清殿出来,皇上就下了两道口谕。一道,将怀恩公府管控起来,暗中。另一道,往锦源州去查白三老爷的事。不过……”

    他往旁边歪着靠过去,有些看好戏道:

    “你自己想,白三老爷会如何说?”

    抄家斩首的大罪,蠢人也不会认,何况还是当初就知盗用怀恩公印鉴的精明人。

    沈承低头看自己的手:

    “皇上心里明镜似的,你也是知道,当初庆王都做过什么,皇上哪怕再是明君,在庆王的事上也是宁枉勿纵。怀恩公哪怕无辜,可连印鉴都能被盗去,也算不得多无辜。所以啊,这一趟不过走个样子,怀恩公府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谁都保不住。”

    他撩眼皮看陆晏肃沉的神情,嗤笑道:

    “石头竟生了心,可见这回,琴瑟和鸣啊。”

    陆晏起身,沈承哎了声:

    “这是用过就弃啊,你可小心我恼了,往后再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