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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我是土匪,抢劫

    一回到府中,陈道海马上先开始询问那奇人的来历。

    “这位老人家,下官乃是新任福建按察使陈道海。因见这代义权受了冤屈,便把他给保了下来。谁曾想抚衙的人居然赶来杀人灭口。我想定是你老人家出手相救,这代义权才能免于一死的。”老者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一言不发。

    陈道海见他不吭声,只好继续唱起独角戏来,

    “老人家,你是否见到那下毒之人?您老又是因何而被逮下狱?这些问题甚是让晚生疑惑不已,还望能赐教一番。”言语之中陈道海显得恭敬异常。

    老者终于动了动身子,把那微合的双眼睁开了一小条缝,看了看陈道海,没多久眼神便移开了。简单明了地讲了几句话后,又重归于闭目养神之中:

    “代义权确实是我所救,从他口中我也晓得了大人乃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可惜在大清朝,好官都不长命的。

    那下毒之人乃抚衙中人,也是抓我入狱之人。他叫范崀,当年是白沙林门的长老,目下早已沦落为杨魁的走狗了。

    至于老夫为何被捕下狱,则是因说了大清如不研究西学,则迟早被夷人奴役的话语,而被你的前任按察使秦承恩捉拿下狱。

    大人若想知我的身份,可自去我的牢房仔细搜查一番,到那时我再与大人详谈不迟。”

    见老者不再说话,陈道海也只好暂时作罢,挥挥手示意让差役先行把这老者押下,好生伺候。对于迷一般的老者,陈道海还真有莫大的兴趣来研究一番。

    陈道海又翻看着另一个卷宗,当他看到这个人犯名字时,不由乐了,居然碰上熟人,难怪那声音听得那么耳熟。

    “韦斯汀!呵呵,这个老洋鬼子,居然还没死啊。”陈道海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

    韦斯汀的案子说简单也很简单,韦斯汀在铺前开了间教堂并招了几名小信徒。一日其中一个小信徒暴病生亡,民众遂怀疑韦斯汀私藏小孩,暗中藏而烹食。随后在傍晚时分,进百民众手拿刀棒,投掷石砖,破门而入,把教堂砸烂,韦斯汀更是被扭送官府。

    “一群愚昧无知之人啊,无凭无据就说洋人盗卖器官。”陈道海边摇着头边叹着气说着话。

    “大人,您认识那个洋鬼子?”伺候陈道海的书童好奇地问。

    “当年若不是这韦斯汀教士搭救,我早就饿死于雪地之中。也是他教会我文字,并学了不少的西洋知识,堪称我的导师。”一想到那段难以忘怀的纯真日子,陈道海便有些怀念。

    “你快去把韦教士给带上来,可别折磨于他。”陈道海嘱咐了书童一句。

    过不多时,韦斯汀便被差役给带到书房中来。韦斯汀一见到陈道海便高声呼喊道,

    “亲爱的陈,我们应该有十多年没见了吧!”韦斯汀高举双臂准备扑过来给陈道海一个热情洋溢的葡萄牙式拥抱。

    韦斯汀的记忆一向不错,尤其是在需要用到陈道海的力量来脱困的时候,他立刻敏锐地记起陈道海是他十余年前一个雪天收留下的一名流浪汉,并在教堂中度过了半年的时光,那个时候仿佛依稀自己还给过他五十两的白银,让他为主去收信徒来着。

    陈道海从椅子上弹起,同样热情地抱向韦斯汀,口中感激万分地说道,

    “真没想到啊,我们会在这么个地方相见。”

    “是啊。亲爱的陈,当年我可给过你一批经费,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当二人拥抱过后分开一段距离时,韦斯汀便干脆利落地问道。

    陈道海颇有些尴尬,这个洋鬼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一点点的钱早被自己花光了,谁还记得给那破主收啥子信徒!这些年朝廷对所谓的教会看管极其严格,早就不允许教会大肆扩张,隐约还有加大力度压制之势。

    “韦教士,你不说我还不会提,一提就一肚子的火。。。。。。”陈道海开始大倒苦水,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时辰。虽然大部分的原因韦斯汀听不明白,但最后一句是听懂了:皇上不允许教会的势力扩张得太过厉害,故严格限制你们的传教范围及规模。

    韦斯汀大皱眉头,苦恼地说道,

    “我说亲爱的陈啊,你可要帮帮我啊。好歹你也经过洗礼了,也是主的儿子。”

    屁个洗礼,洗澡还差不多。一听这话,陈道海的脑门上就直冒黑线。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的头上还有人盯着。这福建并不是我最大,要是我当上巡抚,这教堂你爱盖几间就几间。”反正吹牛皮又不收税,陈道海脸不红心不跳地大开空头银票。

    “那你要如何才能坐上巡抚的宝座?”

    “肯定要立下大功!”

    “你这话当真?”韦斯汀一听有希望,立刻双眼圆睁。

    这些老外也真是的,又不是自家的事,怎么搞得跟抢了他们自己银子似的如此紧张。陈道海只好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献上最新枪支制作技术算不算?”

    “这个嘛,要看具体情况。”陈道海沉吟了片刻。

    “那我这里有些你应该能用得上的东西,过几日你派人来我住的地方取。”

    这些传教士,为了能传教,还真是无所不用啊。连最新枪支技术都拿出来行贿,就这么想在我中国传教啊!真是想不透他们的想法了。陈道海耸了耸肩,表示灰长不理解。

    “到底是什么?”

    “乾隆四十一年,也就是1776年,英吉利的陆军少校帕特里克·弗格森发明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新式来复枪,他在一般后膛枪的基础上重新设计了枪栓,射程达200码,一分钟能连续发射6-8发,但遗憾的是这种枪并没有得到英吉利军方的重视;而我倒是认为陈大人您可以拿来借鉴,并让精通火器的老戴参与完善。这样一来,您的部下战斗力就将永远高于其他部队,就会为您扩张自己的势力立下大功劳。”韦斯汀狡谟地说道。

    “看来韦教士还真成了个中国通啊,对我大清如此的了解。若生在乱世,保不准便是个大藩镇。过几日我便派人去你住的地方取资料!”被韦斯汀这么一鼓动,陈道海的心顿时火热起来,已经开始在盘算着要对麒麟卫进行二次变革,全盘西化制军,换装韦斯汀口中所提的新式来复枪以及西方军事操练法。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林宾日已经回到按察使府上,早已在外等候多时。陈道海遂屏退韦斯汀而召进林宾。

    “此去收获如何?”毕竟陈道海还是满关心这些富户的反应。

    林宾日摇了摇头,有些愤慨地答道,

    “那些人还真是抠门。除了四家富户答应出粮赈灾外,其它八户都直接予以拒绝,并且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定要在巡抚大人的统筹安排之下,才能出粮赈灾,否则怕被某些奸佞官员钻空子中饱私囊而坏了救济灾民的大事。还说什么在商言商,在如此世道下,莫如囤积起来卖些银子则更是上算。反正一句话,以巡抚大人马首是瞻。”

    陈道海没来由便从心中冒起一团火来,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渣呀!不知赈灾,反而大发难民财,真是岂有此理。搞不好那杨魁早与这些人渣串通一气闷声发大财。

    杨魁是好官吗?陈道海数年前就与他照过面,还在他辖下救了聪儿姑娘。他要是好官就怪了。陈道海重重砸了下椅子的扶手,腾的站起来,面色铁青的问林宾日道,

    “那出粮的四户都是谁?还有不出粮的八户又是谁?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我这个新任的按察使手腕高。就算杨魁是巡抚,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一样叫他不得好死。”

    “那答应出粮的四户分别是文儒坊甘家、宦贵巷杨修善、铁打巷严干侗、北后街龚超,其余八家都拒绝出粮。”林宾日答道。

    “明璞,文儒坊甘家、宦贵巷杨家、铁打巷严家、北后街龚家,大概在福州城内风评不错吧?”

    明璞一向对富户都无任何好感,因为在他心内总认为他们得来的银子不正道。但既然陈道海问起来了,也不好胡乱作答,老实地答道,

    文儒坊甘家当家人乃是甘国宝,雍正十一年中武进士,被授为殿前侍卫。后来曾两度当过台湾总兵,倭寇慑于他的声威,竟不敢来犯,威望甚高,现正致仕在家。

    至于宦贵巷杨修善、铁打巷严干侗、北后街龚超,也都是些没什么恶行的乡绅。”

    “既然如此,过些日子我要亲自上门拜访一下这几人,表彰他们的乐善好施之行,以让闽省乡绅百姓共仰。

    对了,时斋兄,这劫船事宜都准备妥了吗?”

    “大致差不多了。天鹰队从甘肃调来了三百人,而几处邻省的胡庆余堂都纷纷抽出精干人手来增援福建,约摸有四五百人左右,

    再加上明扬堂的二三百人,估计几处合并有近千人吧。我想只要那英船进了马尾港就别想再出来了。”

    陈道海自有打算,开口说道,

    “先别急着打那洋船的主意,我看时间还有的是,先把眼前这些吝啬老财给搞定。

    我看就定于三日之后的子时对那八家的富户动手,你们几个先摸清他们各有什么嗜好及心爱的宝贝,然后再一一下手。我要让他们拿出三千石的十倍之数,也好给他们个教训。

    都下去准备吧。”

    一夜相安无事,整个福州城显现出一片急风骤雨来临前的寂静。

    躺在床上的陈道海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觉,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那奇怪的老者身影来。在窗外如金珠落玉盘的雨声陪伴下陈道海思绪不断:

    这老者姓戴,居然连韦斯汀都极为推崇,看来应该有两把刷子才是。但自己怎么看他也不像那种鲁莽之辈,真会是因说了所谓的大逆不道之话而被捕入狱?还是另有隐情?

    实在睡不着了,陈道海一咕碌从床上起来,披了件外衣,推开门窗,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脑袋清静下来。

    风雨交加的夜晚,不仅风大,雨势也猛。只站立窗前片刻的陈道海便被淋了不少,赶紧把窗户关紧,在书桌旁点上蜡烛,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卷宗无聊地翻看开来。

    这卷宗乃是一起长汀乡绅吞并佃农土地,导致佃农一家六口服毒自尽的案子。不看则已,一看后陈道海又进入沉思默想中。

    福建冤狱丛生,还真到了不治理一番不行的地步。不仅大官贪,小官贪,连衙门的书吏、捕头也在贪。密密麻麻的大小贪官都如吸血虫般付在百姓身上狠命地吸。

    陈道海知道水至清而无鱼,人至清则无徒,但也不能这么猛的刮地三尺吧!好歹自己在福建为官,底下的人把百姓都给逼反了,到最后还是自己这个按察使吃的亏最大。乾隆第一个要算帐的一定是自己!

    单从福建近两年的土地兼并来看,就知百姓的生活有多苦。这百姓被弄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事例多如牛毛,占山为王打劫过往客商之事也层出不穷。再发展下去,民变是必然的。

    大清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强盛时的大清了,现在就犹如一艘在风浪中飘泊的大木船,其船身正在一点一点地腐烂,直至最后覆没。自己现在就站在这么一艘破烂不堪的大船上,想下也难了,只能跟着大伙一块捞点钱,还要一边补漏,这就叫痛病快乐着。

    六月二十四日晚亥时时分,从陈府的后门陆续出来一大批人,个个身着黑衣,极有秩序地分道扬镳后朝各自的目标前进。

    等人都走光后,陈道海的身影才出现在后门,林宾日则在一旁伺候着。

    “宾日呀,你说这次行动之后会否引起省城福州的震动?”

    林宾日晃了晃头,肯定地答道,

    “我看不会,这福州城依旧是波澜不兴。”

    “为何?”陈道海明知故问。

    见陈道海考量自己,林宾日精神一振,答道,

    “现在巡抚衙门的人的注意力全在马尾港那边。留在省城的人并不是很多。再怎么弄出声响,也要等杨魁及陈辉祖返回之后才有的说。现在主政的是藩台胡德彪,表面为人甚是狡猾,善打太极。”

    诚如林宾日所言,现在省城福州治安力量甚是空虚。大多数衙役都被巡抚杨魁给调动到马尾去了,概因此次洋船无敌号携带了将近两年量的鸦片入了马尾港,是数年来少见的一次,陈、苏二人都不敢太大意。

    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幕的陈道海,口中轻念着,

    “是啊,不烧则已,一烧惊人。

    在黎明时分,派出去的黑衣人全部都回来了,未见损失一人,行动进行得极其顺利。

    陈道海坐于厅堂之上听着主持此次行动的杨遇春、杨芳的汇报:

    “大人,此次行动劫持了八户大户的公子及小姐共十六人,击毙四十二名护院。在我们撕票的威胁下,这八户大户终于全部答应各捐出三万石粮食另加一万两白银以赎回己方的家眷。而我方因准备周密,而未损一人。”

    “大人,三万石粮食及一万两白银,也就是共二十四万石粮食八万两白银哦,这下灾民可以安稳地渡过此次大灾了。大人您可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呀。”林宾日有些激动了。

    陈道海笑了笑说道,

    “他们这是要跟我比厚黑学谁学得更精嘛,那就比比看谁的脸皮更厚,心肠更黑!最终他们还是不如我,栽在我手里!”

    说到此,大厅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人,福建布政使胡德彪胡大人求见。”门房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