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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线索

    江春府中与盐政衙门的差役们都有私下的联络,他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新任两淮盐政尤拔世的亲随陈道海正在盐政衙门的案牍房里盘查近十几年来两淮盐商上缴的具体盐税数目,而且稽查的重点以江春为主。

    听闻此消息,老奸俱滑的江春便觉不妙,那干瘪的两颊抽动了一下,人半倚于太师椅上,右手指不断击打着椅把,陷入沉思中:

    自己与普福是远亲,在有意传播出去后,还从未有盐运衙门的人找自己的麻烦。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尤拔世到扬州时就曾向自己索贿三万两白银的孝敬,而从扬州马家传递过来的消息,姓尤的在京师也曾向马家索贿,但马家并未给。马家的盘算无非是要给新任的盐政大人一个下马威,显示一下扬州盐商并非是任人宰割之辈。盐商一盘棋,既然马家如此做了,那身为两淮盐商总商的确自己肯定也得跟着做。看来现在姓尤的报复来了。

    作为两淮最大的盐务官员,尤拔世指示自己的亲随去盐运衙门查自己的底,这就传递出一个信息,他要动手了,但目标肯定不会是自己。

    尤拔世的刀会砍向谁?应该是普福无疑了,江春凭借几十年的经验很老道地瞧破尤拔世的如意算盘。要不要提醒一下普福呢?

    江春起身在书房内踱来踱去,不断地思考着应对之策。

    两淮盐商尤其是扬州一带的盐商们因为尽心操办乾隆帝南巡江南一事,普遍都受到褒奖,顶戴花翎赏了不少。而自己更是赏赐布政使衔,名声大震。这也使得扬州的众盐商心态有点骄纵,连正常的盐政的到任陋规都不想给尤拔世,这确实有点不合情理。

    普通官员想对付自己还需要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但怕的就是两淮盐政,他要是想对付自己,白的都能给说成黑。

    再者说来,盐务的水确实深不可测。只要那尤拔世向上举报那么一点点,都能掀起惊天的风浪。回过头来想想,拒绝尤拔世的索贿,肯定是一步臭棋。

    此时投靠尤拔世必然会得罪普福,但到紧要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亲戚本来就是拿来卖的,不卖哪来的发大财!先自保再说吧。

    “来人拉,速去盐运衙门把陈道海陈公子给请到府上来一叙。”江春语气镇定地冲管家江汉民喊道。

    “记得送上一份厚礼给许公子,勿要失了我江府的身份。”临走时,江春又多叮嘱了一句。

    一个时辰之后。

    “老爷,陈公子到了。”江汉民小声地站在花厅外禀报道。

    “陈公子,您与尤大人到了扬州都已数月,我们都还未曾谋过面,实在是忙啊。这不,一得空闲就请陈公子过府一叙。

    我对尤大人及陈公子可是闻名已久,今日一见,陈公子果然是人中之龙,一表人才啊。。。。。。”

    江春相当的热情,江汉民江管家刚刚把陈道海带到花厅口,江春便亲自出来迎接,身为两淮盐商总商,此种作派就连扬州府知府都没有这份礼遇。

    “江老您客气了。我一个下人,岂能当得起公子的称呼,您真是太抬举我了。”陈道海知道戏肉来了,也顾左而言右起来。

    “您老人家在扬州那可是家喻户晓的大人物,随便说一句出来,那绝对能轰动全扬州城的。万一您尊称我为公子二字传扬开去,我家大人知道了,还叫我如何有脸在扬州城内呆下去啊!”

    “哦?我名声有那么大?呵呵,外头不知是如何评价老夫的?”江春一副弥勒佛表情。

    “上自盐政,下至商户,视君为动静。贩夫走卒,妇孺乞丐,扬人相与语,指首屈必及君。”

    “这是何人在外给我造谣?若是被杨魁杨知府知道,那还不气疯了啊!他堂堂一个府尊,居然还没我名声大。”江春笑容可掬。

    “杨大人的名声肯定没您老的大。”陈道海也是斩钉截铁地说。

    “陈小哥何时能给老夫引见一下尤大人?我对大人他的敬仰之情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江春转入正题,随后更是一阵狂拍尤拔世的马屁。

    “其实尤大人他也很想与江老先生见上一面,只是现在这情形有点不方便罢了。”

    “有啥不方便啊。大人要见小民,小民那是求之不得。”

    陈道海故意拖长声调说道,

    “尤大人怕普福普大人误会,转而迁怒于江老先生。”

    “迁怒?此又为何故?普大人与尤大人同朝同地为官,又同属盐务同僚,又能误会什么?”江春很是配合陈道海的说词。

    “哎,一言难尽啊。因为一桩公务,普大人误会了我家尤大人,以为我家大人有意针对他,故近来敌意甚重啊。此时此刻若是尤大人来见江老

    先生,怕您会受了普大人的无端怨恨。”

    “什么话!尤大人如此尽责做事,还会让普福误会!这,。。哎,普福简直是,太。。。实不相瞒,普福与我有姻亲关系,他那底细及为人我知晓得一清二楚。若是他与尤大人发生冲突,那错必在普福。”江春大意凛然地说。

    “江老先生,您这句话实在是让人感到钦佩啊!若是天下人都如老先生您,早就铸成太平盛世,路不拾遗了。”

    江春内心不屑地反驳了一句,那你小子就是说现在还不是太平盛世,乾隆帝的天下还不稳妥呢!若被大内知晓,不剥了你几层皮才怪。

    嘴上倒是答道,

    “陈小哥太过夸奖老夫了。”

    “普大人在两淮盐运任上多年,可是多年的盐务官了。不仅当过一任的盐政,现在也是两淮巡盐御使。按理说,这盐务上的事肯定是很熟悉的,什么纠纷也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才是。

    可我家大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居然收到相当多封的告状信,都告普福普大人贪得无厌,私吞盐银。还在扬州城里作下许多有辱官员身份的事,诸如强抢民女为妾等事,他所作所为简直是謦竹难书!”

    “是吗?他居然行事恶劣到这般地步?我。。我。。实在是羞于与他为伍。”

    “那江老先生就没有什么事要与我家大人说说吗?”陈道海引导着说道。

    江春装出副为难的表情,思虑半天,一咬牙一跺脚,神色凝重地说道,

    “普福此人既然已经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老夫也只能大义灭亲,请求尤大人主持公道,还扬州一个朗朗乾坤。”这说词说得好像普福十恶不赦,而江春自己又是多么的大公无私。

    “江老爷子快快请讲!”看来江春也是个人精,话才抛出就已作出了选择。陈道海毫不客气地坐在江春的右手边椅子上。

    “其实陈小哥也要知晓我的苦衷才是。

    老朽一介商人,坐于两淮总商之位也有二十余年,深明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况且这官商历来都是一家人,再怎么说也不能乱了规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