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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摇光一走,江清月就来了。

    萧云佑见到她便“嘶”了一声,喃喃道:“还真被他说准了。”

    江清月皱眉道:“你在嘀咕什么?”

    萧云佑老实地道:“方才纯钧来了一趟,说是,呃,你同他起了些龃龉。说罢,你来寻我想问什么?”

    江清月给了他一个“你很上道”的赞许眼神,旋即就问:“你知不知道他的那个救命恩人?”

    萧云佑心中暗叹:果然如此!

    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问她:“你为什么问这个?”

    江清月皱着眉,眼底犹疑闪烁。

    她清楚得很,依着萧云佑的性子,这会儿没有直接说事情,却反过来问原因,本就说明戚摇光的那位“救命恩人”有些特别。

    “你莫问,”她不耐烦地说,“你知道什么,同我说便是。”

    萧云佑想了想,戚摇光同那叫皎皎的女郎之间的故事,他所知不多,便索性挑了一个她也熟悉的时间点说起。

    元嘉三年,战火当头,戚摇光生母去世后,他便只身一人艰难南行寻父,可不料京城一时兵荒马乱,连皇族都仓皇南下。他独身一人,便成了一些凶悍难民的欺压对象,不仅被夺去了为数不多的盘缠,更是被打了个半死,丢在了道路正中。

    若非有一大户人家带着侍从路过,只怕戚摇光早已被当时慌乱的马蹄踏成了肉泥。那户人家的侍从将戚摇光救下后,便带他去见了他们唯一的主子。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萧云佑说,“那个小娘子名唤皎皎,家中父母长辈俱无,只剩她一个弱质女流。纯钧被救下后,便跟在了皎皎身侧,做了侍奉笔墨的书童。”

    这倒是同戚摇光说得不差多少,只是多了些细节。

    江清月想着在城楼上惊鸿一瞥,瞥见的那轿子,没忍住说:“后来二人又是为何分开?”

    “好似是被叛军给遇见了,”萧云佑说,“叛军将他们落脚之处围住,烧了把大火,纯钧拼死把皎皎给救了出来,往荒郊野外逃命。皎皎叫烟熏得昏迷过去,纯钧为她去河边取水,可再回来时,皎皎便不见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皎皎没死,”萧云佑说,“他一直在寻皎皎的下落。可是他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终究也是毫无下落。其实要我说,荒郊野外,一个受伤的小娘子哪里走得远,被狼群叼走,又或者是被叛军追上了,总归是难有生还的机会的。你又何必计较呢?”

    江清月怔怔听着。

    不知为何,在萧云佑说出那场大火的时候,她忽然就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她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的记忆之中,也有过这么一场大火。

    火舌烈烈,舔舐着她的四肢百骸,头顶砸下烧断了的横梁,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肩上。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旋即就有许许多多的家具噼里啪啦地倒下来,将她双脚死死压住。

    关节的剧烈疼痛伴随着胸腔因缺乏新鲜空气而导致的闭塞,将她逼得几乎晕死过去……

    “明儿,你怎么了?”

    萧云佑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江清月握着茶杯,略微平复了一下心境,旋即道:“……方才忽地想到一些事情,好似我也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火灾。”

    萧云佑诧异道:“难道是你想起早先之事了?”

    江清月扶着额头,头部的剧烈疼痛使得她脸色苍白,“只有片刻记忆。”

    萧云佑连忙道:“你再想想,能不能多些细节,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清月闭着眼睛,费力地皱起眉头,良久,终于摇了摇头:“别的都想不起来了。”

    萧云佑不免也失望地叹了口气,却还是安慰说,“不急的,没事,总归都是过去之事,想不起来就算了。”

    江清月望着茶杯中沉浮的茶叶,一时不语。

    萧云佑却是知道她失忆之事的。当初郢朝军队将江清月救起时,她接连高烧不退,以往康健的身子迅速衰弱下去。他们不是没有想弄懂过江清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每每回忆起当初之事,就会引发剧烈头疼。

    这失忆之症药石罔效,唯有感通寺惟心大师提了一句顺其自然,若到了时候,便自然会想起当年记忆。久而久之,旁人都不再提当年之事,江清月自己也渐渐不去想了。

    “罢了,”萧云佑说,“那纯钧那头,你打算如何?”

    江清月道:“我不知道。”

    她性子爽利,少有这样优柔的时候,萧云佑不仅感慨一番,却是劝说道:“其实依着纯钧性子,他娶了你,不管谁来了,他都只会认定你一人是他的妻子。我也不知道你为何对他有些怀疑,觉得他会抛弃你,既然你不放心,不妨自己去问问他。”

    江清月其实并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