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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众人陆陆续续到齐,江清月便开始招呼人入座开席。

    男女客人间,树了一道屏风,侍从们流水般捧上各色菜式来。

    谁都知道明华长公主府上养了一大帮厨子,各色菜式俱是拿手,能得她下帖子的人俱是大饱口福。

    一名娘子便笑说:“长公主这几年间,十分沉寂,我犹记得自己上回来府中赴宴,一道开水白菜,吃得我日思夜想,如今时间一晃,竟已过了三年。”

    江清月不由笑道:“我这些年身上病症断断续续的,直到今春方才好些,可不便开宴了么?”

    安和县主在一头笑嘻嘻地道:“才不是呢。清月你开宴,为的是那头的侯爷,可不是为了招待我们这些闲杂人等。”

    在场的多是与明华交好之辈,便有些关系淡淡的,此时也凑趣笑了起来。

    林眉茶却无心听她们的闲话。

    她紧紧握着筷子,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顶着屏风后头去看。可惜,那屏风虽然半透光,可屏风后头人头攒动,又哪里那么容易寻得见她朝思暮想之人。

    江清月虽与众人调笑,却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同寻常,顿了顿,便轻轻笑了声,说:“十三娘子,我府上的屏风,想是极为好看的?”

    旁人大多听说了林眉茶与林眉霜方才在门口闹事,却不知林眉茶同定北侯的交集,听江清月开口,倒是理所当然地捧了捧江清月,笑说:“十三娘子想来是没见过这式样的屏风呢。这屏风用的是紫檀木,中间插的画,乃是用云纹绡为底作画,这云纹绡名贵又脆弱,若是保存不当,极易泛黄,便是我们寻常人家难得攒到一副,也难像长公主府上这般保存完好,精美雅致。”

    众人听她一说,瞧了瞧那屏风,果然交口称赞了起来。

    林眉茶勉强笑了笑。

    她又去看江清月,只见她被众人围着坐在主位上,身侧之人,俱是京城有名的高门所出的娘子,往日在旁的宴席上见了,一贯是鼻孔朝天看人。可她们如今在江清月的身侧奉承,却是小心翼翼,满脸堆笑。

    她悄悄地攥紧了手掌心,心下感到怨恨与不甘。

    她不过是出身高了些,便可以过上旁人将一切东西都捧到她跟前任她挑选的日子。便连定北侯那样的英雄,在他们口中,都仿佛是高攀了江清月。

    可江清月除了那张脸,除了出身,又有什么好的?!

    等到众人用饭用得差不多了,便有丫鬟们来领着众人转场,到了饮溪边。

    饮溪两侧,早已放置了些矮桌,上头放了些点心吃食,不远处设了投壶,眼前的饮溪又是玩曲水流觞的好地方。众人见了,纷纷笑称明华有心了。

    可不是有心吗。

    方才吃饭席间还隔着屏风,如今却只隔了一道窄窄饮溪,这头都是年华正好的小娘子们,那头又皆是外形出色的世家郎君,彼此相对而坐,方才那几个活泼爱闹的小娘子们说笑的声音都低了下去,一个个十分娴静的模样。

    江清月依旧是坐在正中,对面便是戚摇光。她举起桌上的清茶,对他轻轻示意,又眨了眨眼。

    她在问:那头的客人,没给你找麻烦吧?

    戚摇光笑了笑,同样以茶杯回应。

    他回说:他们不敢。

    这两人倒是旁若无人,旁人却要叫他们酸掉大牙。小娘子们都有些诧异地想:平日里说明华长公主同定北侯感情甚笃,还觉不信,如今瞧来,当年风流人间的这朵娇花,还真是叫定北侯采撷而去,护在了手心里头呢。

    江清月便松了口气。

    令官拿着用来玩耍的一只酒盏同她启示,问:“公主,可以开始了么?”

    所谓曲水流觞,便是要众人在两旁席地而坐,将盛有美酒的羽觞放在溪中,自上游浮水而下,若是羽觞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就得即兴赋诗并饮酒。如若是难以做出诗赋者,便要再饮酒三杯。

    江清月点点头,随手挥了挥,又同众人笑道:“这本是取乐之事,大伙儿随意些便是。”

    第一杯酒,便停在了瞧着漫不经心的白瀚跟前。

    白瀚有些意外。他先前与淑华长公主婚事作罢,紧跟着又丢了金吾卫将军一职,这些时日,戚摇光如何春风得意,他便如何失意。今日接到明华的请帖,他甚至都怀疑这对夫妇乃是蓄意给自己难堪。

    可方才席间,戚摇光待他并无不同,倒是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白瀚举起酒杯,赋诗道:“碧池萍嫩柳垂波,绮席丝镛舞翠娥。”

    到底是进士出身,面对和半的场合,十分信手拈来。众人笑着叫好,白瀚方才沉重的心思也去了些,将那羽觞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江清月笑道:“素闻白家郎君工于诗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白瀚倒是觉得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那日淑华与白蕙兰的争执,乃是有人特地提点了叫白瀚去看的,白瀚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她。

    既然算计他,又为什么,向他示好呢?

    酒杯继续顺流而下,接连落在了不同的人手中。众人饮酒笑谈,正是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