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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我睡不怎么安生。

    被窝里辗转几番,似有虫子在脸上游走,却又不像虫子。从额头到眉眼,到脸颊,到嘴唇,再到耳垂未愈的伤口,一阵一阵没个消停。途中睁眼两次,枕头被褥翻了个底朝天,莫说虫子,我连尘埃飞絮也没瞧见。再睡着,那感觉却又来了,索性不搭理,眠觉到天亮。

    佛晓时分,天刚透出光来,扶青端坐床边,猛吓我一大跳:“扶青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没听见动静啊?”

    他闷了闷:“刚来。”又闷了闷:“吵醒你了吗?”

    我垫好软枕撑坐起来:“没,我睡够了自己醒的。可昨天夜里好奇怪,总觉脸上酥酥痒痒,像有什么东西。”

    “可能是飞蛾吧。”扶青端来一盘点心,“你尝尝这红豆糖糕好不好吃?”

    糖糕小巧,我连抓两块一并嚼:“松软香甜,好吃。可这些派人送来就行了,扶青哥哥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他细低喃:“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www.

    我在大脑里翻书,翻啊翻,翻不到:“从前没念过这两句,扶青哥哥是要我学着念,所以才亲自送糖糕来吗?”

    扶青兀自叹息:“没有,我不过觉得红豆应景,随口念念罢了。近日事多繁忙,难抽空管你,自己好好读书好好修行,别偷懒懈怠。”

    我翻坐起来,在他肩头捶打揉捏:“扶青哥哥好辛苦,要注意休息啊,尤其是晚上,不可以熬夜哦。”

    我不过胡乱摆弄,既无手艺也无力道,他却闭上眼睛,似很享受的样子:“以后我累了,暮暮都会这样吗?”

    唔,这感觉像个宠妾,怪怪的。

    私以为,扶青不缺伺候的,更不需要我来伺候。何况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又吃又拿,还是乖觉些好:“当然会啊,以后扶青哥哥累了,暮暮都帮扶青哥哥捏肩捶背。”

    他忽将我拽倒下去,环肩抱腿,紧搂入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话要算数,否则我会生气的。”

    我惊嘞个恐,想坐起来,又被摁倒回去:“虽然扶青哥哥对女子没兴趣,可暮暮长大了,应该和男子保持距离,不可以挨这么近啊。”

    他埋低头,邪魅一笑:“是啊,我对天下女子没兴趣,满心满情只倾注在一人身上罢了。”

    别说了,我懂,我明白……

    他将我轻放回去,重新盖好被褥,笑了笑:“现在时辰还早,你多睡会儿吧,我去浮生殿议事了。”

    眼看他推门出去,我小心肝怦怦跳得厉害。

    跳着跳着,我睡着了。睡着睡着,芍漪进来了。她将我推醒,小声道:“子暮该起身了,今早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揉眼皮,展懒腰,打呵欠道:“不必麻烦,扶青哥哥一早送了红豆糖糕来,我对付着吃就行了。”

    芍漪有些惊愕:“你是说,主上一早来过?”

    我现下清醒了些,爽朗道:“是啊,没待一会儿就去浮生殿议事了。芍漪姐姐,你帮我备些绢帕和针线吧。”

    芍漪似没听见:“寸阴若岁,一日三秋?”

    我伸手晃了晃,又重复道:“芍漪姐姐,帮我备些绢帕和针线吧。”

    芍漪还未醒神,懵懵然道:“你要这些做什么,学女红吗?”

    我竖指嘘了嘘:“白天读书练功太枯燥,晚上绣着玩,放松放松嘛。别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扶青哥哥,不然他要说我不务正业了。”

    扶青养我五年,吃的用的穿的,一应费了他不少。做人需感恩戴德,贫穷的我只能绣块帕子聊表心意,这叫礼轻情意重。

    芍漪笑我贪玩,应承道:“不就是绢帕和针线吗,我那有,拿些给你便是。快拾掇吧,等会儿先生就到了。”

    她转身要走,我提及方才那句寸阴三秋,问她何解。芍漪回眸浅笑,答得敷衍:“我随口说的,你快些罢,要来不及了。”

    洗过漱,吃罢红豆糖糕,迎来古板老先生,我这一上午过得很煎熬。

    先生教我念文章,斟词酌句领会其意,再让我仿写篇来。我咬紧牙关憋了又憋,好容易交差,却只换来白眼一记,手板三戒,及朽木不可雕也六个字。

    等熬走他,又吃顿色香味俱全的饭,我趴上床憩了半个时辰。本要起身抄采莲诗,忽想起扶青昨日宽恕我不必再抄了,便翻身想多睡会儿。

    但,床边似乎坐着个人?

    我回头一瞥,立时惊坐起来,几乎吓脱了魂:“扶青哥哥怎么又来了,没听见动静啊?”

    他憋了憋,表情很难看:“又?你嫌我来多了?”

    扶青早上来得突然,是以午睡前,我留心留神加了把锁。现在锁好端端挂着,他也好端端坐着,我很忧伤:“我只是好奇,扶青哥哥怎么进来的?”

    大男人闯女儿闺房,他还挺理直气壮:“穿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