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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看到的是幻觉,便掐了把胳膊,揉了把眼睛。果然,黑缎青底长靴,赤红莲瓣袍子,镂空霜花银冠,不是扶青还能是谁?

    重华紧盯住他,眸色冷冽,一言不发。

    扶青踩着风,踏着云,居高临下:“宫主这是什么表情,是否,孤打扰宫主雅兴了?”

    重华将除灭召回掌中,沉道:“君上来此,不正是为了扰我雅兴吗?”

    扶青稳稳当当落下来,余光扫我一眼:“看来,你跪得挺舒坦?”

    此刻,我双腿蜷曲,脸上一把泪,十分丢脸的姿态。

    可能因为我没动静,扶青有些不悦:“跪够了就过来,没跪够你就接着跪,孤走了。”

    我连忙爬起来,一路嚎哭:“红红,别走,你别走!”筆趣庫

    我怕他真的走了,便像从前那样紧搂过去,左手扣着右手,扣得紧紧的。重华双目微红,脸色苍白,拿剑的手一直在抖。

    谬齑看一眼他的伤,当即收了鞭子,向扶青道:“我们认输了,你把秦子暮带走吧。”

    重华怒吼:“不准!谁也不准放她走!”

    谬齑难得向他发火:“你够了!我一开始就说过,纸包不住火,是你自己把她推出去的!你烧了玉桂,鹤轩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扶青不来,这件事也瞒不住了!你是一宫之主,你要为整个缥缈宫着想!”

    重华沉默一会儿,忽然间,他用受伤的胳膊把剑举起来,笑得十分古怪:“重华有件事一直瞒着师叔,十三年前,清秋在缥缈宫的时候,我与她是有过夫妻之实的。”

    谬齑:“…………”

    一众侍仙:“…………”

    扶青:“…………”

    我:“???”

    重华眉眼弯弯,勾如新月:“不记得是哪天夜里了,她一直哭,我便拿酒给她喝。一醉解千愁,我们喝醉了,便发生了超出情理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事。清秋不让我说,所以,我谁都没说。”

    谬齑:“…………”

    一众侍仙:“…………”

    扶青:“…………”

    我:“???”

    重华的剑锋转向我,却没凝出剑气,只在我脸蛋上轻轻拍了拍:“今日,是你逼我说的。”

    这瞬间,气氛有些凝固。我甚至觉得,扶青看我的眼神略凶狠,凶狠到想把我当盘菜,生火倒油,煎炸炒了。

    我茫然道:“我不太明白宫主的意思,这事跟我有关系吗?”

    重华望着扶青,话里意味深长:“这是我和清秋的事,跟子暮没有任何关系。对不对啊,君上大人?”

    “君上大人”拨开他的剑,紧接着,青丝变白发,赤红袍子变成浅亮劲衣:“虽然手段低劣了些,但不得不说,我家主上就吃你这套。可惜啊,我是我,主上是主上,我对你们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往没什么兴趣,让宫主失望了。”

    我仰头看着自己搂住的这个人,懵了。

    重华的笑容僵在脸上:“司徒星,是你?”

    司徒星道:“重华宫主字字诛心,想来在雪山的时候,也是这样重伤主上的吧?不过,在我面前,你最好把那些诛心之词收回去,小爷不吃你这套。”

    渐渐地,重华又扬一笑:“既然阁下不受用重华的诛心之词,那重华只好另备他物了。”

    司徒星戳了戳我的手,语气很冷:“撒开,别挡事。”

    我被司徒星说话的样子吓到了,立刻撤手,跑到角落里乖乖站好。司徒星不声不响地化剑,眼睛里头包团火,狠劈了出去:“放心,无论你说什么,小爷只当你在放屁,一个字都不会帮你传到魔界去!”

    剑声扰得谬齑心烦意乱,他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向侍仙下令:“先把那丫头抓回去,是放是留,等除了司徒星再议!”

    司徒星余光瞥过来,一面挡重华的剑,一面打出强风,把抓我的侍仙翻卷在地。他分心之际,重华拨出蚕蛹一样的仙光,把司徒星严严实实裹了进去。我认得这东西,这是重华用来关我的结界,是对付四魔用的。

    重华道:“司徒星,我看你是闯缥缈宫闯上瘾了。不如我们猜猜,这回,你还有没有上回那么好的运气?”

    司徒星劈砍好几剑,结界固若金汤,一丝裂痕也没有。

    他哼一声,道:“好一对师叔侄,一个让我分心,一个就趁机钻空子。你俩这么默契,该不会有什么亲子关系吧?”

    谬齑道:“把你交给天帝,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我忙跑出去,挡在司徒星前头:“我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你们放他走吧。”

    重华垂下眸子,目光冰冷:“就算不放他,你跑得掉吗?”

    我到悬崖边站着,视死如归的语气:“大不了我跳下去,摔断脑袋碗大个疤,看你们抓谁去!”

    诚然,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可说话的时候没站稳,脚一滑,人一歪,真的栽出去了。

    谬齑:“真……真跳啊?”

    司徒星:“姑奶奶,你犯不着这样吧!”

    山风呼啸,直往口鼻里灌。我想说,我很惜命,我没那么伟大,麻烦来个人救救我,这他娘的是个误会!

    陡然间,重华从崖顶上跃身而来,他抓着我,把我搂进怀里。在我感动到不行的时候,他摁着我后脑勺说了一句话:“我们,一块儿死了吧。”

    我:“嗯……嗯?!!!!”

    从前,我以为谬齑是个疯魔的度化者,可现在,我打心底里领教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疯魔。大概重华觉得,我不要命的行为已经度化不了了,既然如此,不如跟我一起死了,大家省心痛快?

    苍天,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度一下!

    我被重华捂着,一张嘴,吓得连调调都变了:“我的娘,你倒是飞啊!”

    重华下颌抵在我头顶,嘶喊道:“清秋,我爱你!”

    风声很大,我没听清:“啊?”

    他哽了哽,又喊一遍:“清秋,我想跟你在一起!”

    这回我听清了,是他刚刚说的那个,一醉解千愁的清秋。可是,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场合煽情啊大哥!要死了啊大哥!

    崖边,司徒星巴着结界:“他们好像在往下掉。”

    谬齑盯着司徒星,鄙夷笑了笑:“少忽悠,就算老子把头别过去,你也破不开结界。”

    司徒星:“他们真的在往下掉。”

    谬齑啧了个声,歪了个头,然后,笑容渐渐消失:“………………………………诶!嘛呢!”

    很要命的时候,天边飞来一朵云,接住我和重华,悠悠荡荡飘了回去。到崖边,云消失了,重华还将我捂着。

    最受惊吓的是谬齑,他捧着脸,声泪俱下:“重华啊,你吓死师叔了,吓死师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