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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时,司徒星把云落在长街一角。这儿离秦府很近,他说,难得一个明月夜,应该散心走走。

    夜深,街上没有人。

    司徒星一时张口,一时闭口,似有话要说。张张合合好半天,直到秦府围墙若隐若现,他才道:“有件事……”

    我仰头,对上他闪烁的目光:“什么事?”

    司徒星站住,顿了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将来,你发现有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饶了她?”

    我道:“有人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

    司徒星在鼻梁上一搓,咧嘴笑:“没有,我就随口说说。毕竟你脾气这么冲,又打又哭的,往后指不定再得罪你。所以,我先找你讨个免罪牌啊。”

    说完,他竖起被凿伤的那只手:“哎呀,好疼啊,可疼可疼了。”

    我打了个寒颤:“这位老人家,我才十岁,你真的要对我撒娇吗?”

    老人家晃我的手,眼睛一片润泽:“我不管,我手疼,你得答应我。”

    我将他甩开,甚嫌弃:“答应你答应你,答应你成了吧?奇怪,我俩到底谁大谁小啊,你这魂儿应该塞谬齑身体里,再拿他的魂儿跟你换一下。他那副娇嫩的小身板,配你正合适。”

    说罢,我愣了一愣,伸手将他扯回来:“对了,有件事……”

    这回,换司徒星甩开我,甚嫌弃:“你想干嘛,借钱没有。”

    我打量他两眼,那模样,就跟我要抢他钱袋似的:“谁跟你借钱,我是想说,娘亲出事的那天,有好多人保护我,可他们都被霍相君杀了。你能不能也吹首安息曲给他们,原本,他们不该死的。”

    司徒星笑了笑,边走边道:“算你有良心,还想着他们。放心吧,他们为主上办事,就算你不提,主上也不会不管他们的。至于缥缈宫的那些,小爷我看在他们保护你的份上,就大发慈悲,也吹首安息曲给他们。剩下的,就是谬齑和重华的事了。”

    “主上?”我滞了滞,“你说的那个主上……”

    司徒星侧身倚上一堵墙,打断道:“到了,你进进出出的狗洞。自个儿爬进去没问题吧,需要我在后面蹬一脚不?”

    我斜瞟他一眼:“不需要。”

    说完,我把裙摆卷起来扎进腰里,跪伏着,慢悠悠爬了进去。

    月色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影子斜靠在木梁下,一言不发。

    司徒星瞥见那道影,打了个慵懒的呵欠:“你来干嘛?”

    辽姜望着他,目光淡漠,不置一语。

    司徒星又道:“别告诉我,你专程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盯我的脸蛋?”

    辽姜从梁下出来,缓缓道:“主上找你,让你即刻回魔界去。”

    司徒星惊道:“主上回魔界了吗?何时回去的?”

    辽姜道:“主上说,如果你问到这个问题,就让我告诉你,他刚回去没多久。反正,你将人打晕扛走的时候他还在,虽然隐着身,却不妨碍视线。打得准,下手狠,你干得漂亮。”

    司徒星:“…………”

    辽姜又道:“主上还说,再有下次,他剁了你的手。”

    司徒星:“…………”

    辽姜环胸抱剑:“你发什么愣,还不走?”

    司徒星往墙边靠了靠:“我觉得我还是留下来比较好,万一那个假冒霍相君的又回来了,我不得挡着啊?”

    辽姜淡淡道:“主上让我在这儿看着,只要保护秦家安全即可,其他的不必管。”

    末了,辽姜又添一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司徒星很凄苦,很无奈。飞升驾云的时候,整张脸都是惆怅的。www.

    回魔界后,司徒星自阙宫大殿而入,停在芳华室前,扶青正埋头忙碌。他卸下玉镂冠,只以发带搂了松散的一撮:“回来了?”

    扶青握着小刻刀和小凿子,每说一个字,便在木块上凿一个眼。脸色之阴沉,比在莫莱山凿墓碑还要慎人。司徒星打了个颤,顺便替扶青手中的木块惋惜一声,愿来生还做一方好木。

    司徒星猫着身子,赔着笑脸,要多怂弱有多怂弱:“您不是在秦府陪着那丫头吗,怎么回来了?”

    扶青横他一眼:“食腐草是霍相君让你给她的?”司徒星这个那个好半天,支吾道:“我是觉得,食腐草能保她娘亲肉身不腐,所以才帮霍相君转交的。而且,您在屋子里都听到了,我可一句也没提霍相君啊。”

    扶青手捧木块,刮去表面的一层:“你在莫莱山吹的那首曲子,很不错。”

    司徒星茫然半刻,惊道:“主上,您跟踪……跟着我们呢?”

    扶青咬唇,刮得很用力:“月夜荧光吹奏曲,想来,女娃娃都吃这一套。”

    司徒星嘴角抽抽,急忙竖起掌心:“主上,我发誓,我没有撩拨她!我吹安息曲只是为了超度莫莱山亡灵,真的!”

    说罢,司徒星摊开掌,小心翼翼凑上去:“既然主上跟着去了,想来,我们说的那些话您也都听到了。她欠我的钱,您是不是考虑一下,帮她还了?”

    扶青抬起眼皮,瞄他一眼:“你怎么不去找霍相君,他能给你食腐草,给不了你五十两银子?”

    司徒星嘴一瘪,十分的悲戚:“主上,您到底醋我呢还是醋霍相君呢?要是醋霍相君,那跟我没关系啊。我的钱,她都欠一千多年了,滚利息都不止五十两了。”

    扶青接着雕木:“她现在是国相府未过门的妾,你找国相府要去。”

    司徒星在心里一嘁:“中间有直线,我干嘛绕弯子啊?反正这门她也过不了,您还不如早点儿帮她还了。”

    扶青一刀剜下一块木屑:“听你这意思,孤就一定得管她?霍相君不是宁可中毒也要帮她摘食腐草吗,柳家纳妾的事,你让霍相君去管吧。”

    扶青一顿,又道:“哦,孤忘了,霍相君得卧床调养一个月。你恐怕,还得找国相府要钱。”www.

    司徒星捂住腰间悬挂的荷包,委屈巴巴站着。扶青埋头下刀,雕出精细的纹路:“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别在这挡光。”

    司徒星忽然正色:“有件事,要紧的事。”

    扶青道:“何事?”

    司徒星缓了缓,难得肃目:“她舅舅花幽,恐怕不简单。”

    扶青停下动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