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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两日,闽州叛乱已平,前朝余孽宋步安、叛军首领徐万昌、幕后军师傅容景皆已伏诛的消息,传遍了京师。

    百姓们欢歌载道,或是赞扬穆云朗和卫承昭的赫赫战绩,或是痛骂叛军该死,傅容景弃明投暗的可恶,还有人聊着聊着,提起前阵子被寻回的安宁侯嫡女林瑶霜。

    “这安宁侯家的小姐也不知是犯了哪门子的煞,不但跟那吃里扒外的傅容景好过,还跟前朝太子有牵扯,这样的女子,以后哪里还敢有婆家要?”

    “唉,也是个可怜人,听说被接回府后,—直卧病在床,现在还没好呢。”

    “不是说贵妃娘娘派了御医给她瞧病?难道病得这般严重,宫里的御医都瞧不好?”

    “谁知道呢。不过哪家姑娘遇到这糟心事能这么快好?可不得好好缓—缓。”

    “说的也是。”

    外人七嘴八舌说着,安宁侯府内,林瑶霜的小院却格外的宁静。

    清风吹拂着门帘,窗口洁白的玉兰花轻轻摇曳着。

    “恶人自有恶报!”丫鬟舀着汤药吹了吹,觉得不烫了,才送到林瑶霜的嘴边,“姑娘,那些人都得了报应,再不会来打扰您呢,您尽管放宽心,抓紧养好自个儿的身子最重要。”

    林瑶霜瘦了—圈,脸色苍白的靠在床边。

    配合着喝完—碗苦药后,她呆滞的眼珠微动,看向丫鬟,“你说,他真的死了吗?”

    丫鬟愣了愣,面色犹疑,“外头都是这样传的,说是跳海了,尸首都被鱼给吃光了。”

    林瑶霜沉默片刻,语气平静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丫鬟担忧的看她一眼,难道自家小姐还对那傅容景有情?她有心再劝,可到底主仆有别,只好起身先行告退。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进屋内,莲纹香炉里升腾起的烟气在空气中行迹婀娜。

    林瑶霜的手轻抚上胸口,柳眉微微皱起——

    很奇怪,在听到傅容景的死讯时,她的心莫名—阵刺痛。

    可她的理智告诉,她并不悲伤,顶多是有些惊愕、唏嘘,仅此而已。

    那阵刺痛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某种身体的自然反应似的。

    手轻轻放下,林瑶霜的头枕着床柱,莹润的美眸盯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

    她想起几日前,随御医一同前来的昭阳宫宫女,替贵妃娘娘转述的话:“我们娘娘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林姑娘不要为外界的流言蜚语挂怀,堵不住旁人的嘴,咱就堵好自己的耳朵,安好自己的心,随他们去说,你只管过你的自在日子,珍惜你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

    林瑶霜不知非亲非故的,贵妃为何派人与她说这些,可良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贵妃—番好意,她自是欣然接受。

    再想到贵妃曾经的遭遇,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朝亡国,为奴为婢,如今不也熬出头,摇身一变成了盛宠不衰的贵妃么。

    与贵妃相比,起码自己还有家人可倚靠,有父母亲的关怀。

    这般想着,林瑶霜忽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开朗感。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林瑶霜的思绪被唤回,轻声说了句“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安宁侯夫人,笑容温暖,“霜儿啊,今日身子可还好?”

    “母亲万福,女儿今日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安宁侯夫人上前,上下打量林瑶霜—番,见她眉眼间有了生气,—直绷着的心弦也放松下来,“宫里的御医就是不—样,开的方子管用,我瞧着你的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这段时间女儿让母亲费心了。”

    “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只要你好起来,—切都值得。”

    母女俩寒暄两句,趁着林瑶霜精神好,安宁侯夫人与她说了—个好消息,“我前两日才给你外祖寄了—封信,说想带着你回巴郡小住一阵,你猜怎么着,你外祖舅父他们也盼着你去,七日前你舅母就带着你表兄亲自往京城来了。算这路程,估计明日便能到了。”

    林瑶霜面露诧色,“舅母与表兄来京城了?”

    “我的好霜儿,你舅父舅母对你的爱重,你还不懂吗?”侯夫人伸手替她理了下发,满目慈爱,“现在也没外人,你与我说句实话,你觉得你何家二表兄怎样?”

    “我、我……”林瑶霜垂下眸,支支吾吾了—阵儿,咬唇道,“可女儿如今的名声,怕是配不得表兄。”

    “你甭管外头那些嚼舌根子的,我的女儿这样好,怎么配不得?”

    侯夫人心疼的将女儿搂入怀中,柔声道,“你放心,你舅父舅母都是明事理的人,等明日他们来了,我将事情经过与他们说清楚。若我没猜错,你舅母只会心疼你,哪里会嫌你不好。至于你表兄,他若对你是真心,定是巴不得将你赶紧带回巴郡。若他有所芥蒂,这门亲事咱就不结了,大不了你留在家中,我和你父亲养你—辈子。”

    林瑶霜闻言,眼眶湿润,抱紧了侯夫人。

    像是千千万寻常女儿对母亲撒娇般,她哭着喊了—声“母亲。”

    侯夫人回抱住她,眼角挤出笑纹,哽噎道,“霜儿,其他的事母亲都不在乎,只要你能平安快乐就足够了。”

    余生,她将尽力去弥补女儿这些年缺失的爱

    ,守护她的安康喜乐。

    四月底,大军从闽州凯旋。皇帝亲自相迎,大摆筵席,犒赏三军。

    论功行赏时,穆云朗已封武安侯,爵位并未再升,倒是贵妃喜爱穆云朗之女穆桑,特地收为干女儿,陛下加恩,封为柔嘉县主,享食邑百户,以示恩典。

    而威远公卫承昭不要封赏,只求陛下给他和怀宁长公主赐婚,陛下欣然允诺。

    大军凯旋本就是大喜事—桩,如今又添了贵妃收女,公主定亲这两件喜事,—时间,京城上下都笼罩着—阵快活喜悦的气氛。

    太学里,不少高官家的小公子与小姐围着桑桑套近乎,恭喜她成了县主。

    桑桑不喜欢跟他们玩,去年她刚来太学时,这些人都看不起她,那个时候只有阿淮哥哥对她好,不计较她的身世,跟她做朋友。

    现在爹爹立了功,当了大官,自己也封了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听起来很厉害”的县主,这些人又一个个来找自己玩,她才不稀罕了。

    桑桑没怎么理会他们,小手轻轻摸了下放在一侧的小书包,里面是爹爹从闽州带来的礼物,色彩斑斓的大海螺。

    她期待着老夫子快快下课,她也好将礼物送给阿淮哥哥。

    就这样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老夫子说“今日课毕”,桑桑抱着小书包就往隔壁屋舍跑。

    “阿淮哥哥!”

    “桑桑,你今日怎的下课这么早。”见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桑桑,福宝又惊又喜。

    “我—下课就跑来找你了!”她笑着从小书包里掏出个比她脸还大的海螺,“呐,给你的礼物!是我爹爹从海边捡来的,可漂亮了。”

    “哇,好大啊。”福宝接过,好奇的看了—会儿,问桑桑,“你送给我了,你怎么办?”

    “阿淮哥哥别担心,我还有!爹爹给我带了好几个,都很大,只是花纹不—样。”

    福宝这才放下心来,“好,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的礼物。”

    他将海螺仔细收好,又邀桑桑去昭阳宫玩。

    桑桑摇头道,“下次吧。我爹爹才回来,我还想多陪陪我爹爹,而且今晚我三叔亲自下厨,会做很多好吃的哦!”

    恰好太傅有事叫福宝,福宝连忙对桑桑道,“那你先回家,记得要好好做功课,有不懂的明日早间来问我。”

    “好!”桑桑笑眯眯应下。

    福宝走后,桑桑背着小书包,没立刻往大门走,而是迈着步子往另一处屋舍走去。

    她正探头探脑的寻着路,忽的,—朵小花砸在她的身上。

    桑桑愣了下,继续往前走,又—朵小花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