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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王思宇忍不住问道。

    “后来……他又结婚了,生了孩子,现在日子过得还不错,人就是那么回事,挺过去也就过去了,挺不过去就完了。”邹海笑着摇摇头。

    王思宇点点头,转过身子,望着浑浊的青羊河水,拍了拍身前的沙袋,轻声道:“也不知道下面各乡的情况怎么样了,最好不要死人。”

    邹海也跟着转过身子,抱着双肩道:“六个乡受灾,三个乡的情况比较严重,不过没有伤亡的消息,只是大片的农田被淹,看来今年的农业又没啥指望了……”

    王思宇摸了摸下巴道:“只要不死人就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邹海点点头,抬起手腕看看表,脸上的焦虑之色愈来愈重,沉默半晌之后才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心里堵得厉害,这大水一发,就想起来当年从政时的初衷了,那时候,是一门心思的想为老百姓干点实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可后来,经过无数次挫折,就慢慢地泄气了,绝望了……”

    王思宇没有打断他,而是专心地听着,他知道,在这种特定的时刻,邹海表现出了最软弱的一面,他需要倾诉,而自己所能做的,不是劝告或者开导,而是倾听,也只需倾听。

    只是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河面,右手也一直在摆弄着手机,希望能早点收到李飞刀的好消息。

    “我没有想到,他们当时会那么无耻,当我清醒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在文化局坐了四年的冷板凳,整整四年,要是后来没有柳副书记的知遇之恩,我可能还要呆在那间办公室里,那种滋味,跟囚禁差不多。”

    “可你还是挺过来了。”王思宇忍不住插上一句。

    邹海摇摇头,叹息道:“没有,我并没挺过来,我是选择了背叛,现在的我,已经变得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了,只不过我并不贪财,而是热衷于权力,和这个圈子里的绝大部分人一样,每天做梦都想着往上爬,至于为什么往上爬,已经变得不太重要了。”

    王思宇没有想到邹海竟能和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他现在的心境已经混乱到一定的程度了,这时的邹海大概是最真实的,褪去了所有的面具和伪装。

    “都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其实这话用来形容官道最适合,官道太窄,走得人又太多,要想爬上去,只能不择手段,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人性里最丑恶的东西,在这条路上司空见惯,这不是一条君子之路……”

    王思宇皱了皱眉头,弯下腰,拾起一粒石子,用力向水面抛去,打出一连串跳跃的水花,沉思半晌才轻声道:“也许你说的都对,但我所理解的官道,和你所讲的并不相同,官道官道,其实就是为官之道,这一个‘道’字国人研究了几千年,可还是停留在‘道可道,非常道’的范畴,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他自己的道,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有什么样的道,就会有什么样的术,而为官之道,说到底,还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句话,只要守住这颗道心,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邹海听了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抬手遮住阳光,向青羊桥上望去,远远地看见粟远山正在拿着望远镜向前方观望,而他身后的沈飞,则一脸庄重地打着一把旱伞,这时一众常委在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后,都开始往青羊桥上赶,看来自己上午的一番话,倒把大伙的火气给勾起来了。

    王思宇顺着邹海的目光望去,笑了笑,冲着邹海道:“邹大县长,咱们也上桥吧,想不想打个赌?我赌咱们今天能顺利度过难关。”

    邹海摸着下巴笑了笑,点点头道:“那我赌你赢。”

    两个人哈哈一笑,缓步离开河堤,上了青羊桥,这时很多常委都已经站在桥头,扶着桥边的锁链,神色各异,不时地低声交谈着,王思宇陪着邹海走过来的时候,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是复杂。

    走到人群边上的时候,王思宇突然向前迈了一大步,提高嗓音,扭头对身旁的邹海大声道:“邹县长,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