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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的血咒促使它带领所有同类袭击了这个沙漠里来的旅人,然而最初一轮不顾一切的攻击过去后,作为首领的它才看清了眼前这个旅人,刹那间倒抽一口冷气。

    ——浅色的头发,比砂之国的人还略深的轮廓,饰有飞鹰图案的银黑两色劲装,血污下的脸有某种杀戮者才有的冷酷镇定。旁边的沙漠上,那个和他同行的鲛人少女躺在地上,全身都是伤,却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跪到了他面前:“主人。”

    主人——鸟灵陡然明白过来了:是冰族!出现在这片博古尔沙漠上的旅人,居然是征天军团的战士!

    “是你的弟子?哈哈哈……倒是我们冒昧了——”然而短暂的沉默后,带头的那只鸟灵大笑起来,顿了顿,声音却带着讥诮,“不过,真是没想到,空桑剑圣一脉门下,居然会收了冰族征天军团的军人!”

    “剑圣”和“征天军团”两个词加起来,是云荒上任何一种生灵都不可侵犯的象征,代表了大陆秩序内外两种不同的力量。无论以前的空桑王朝,还是如今的沧流帝国时代,都不能轻易触犯,那些鸟灵自然也知道厉害。

    讥笑声中,漫天的黑色翅膀忽然如同飓风般远去了,沙漠也渐渐平静。仿佛陡然云开雾散,清晨淡薄而苍白的阳光从头顶洒了下来,笼罩住了这一片血洗过的沙的海洋。一夜的血战,原来天已经亮了。

    一切都清晰起来了——魔物的断肢、凌乱的羽毛、内脏的碎片撒得到处都是,湘吃力地爬过来,跪在云焕脚边,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只是拿出随身的药包找到解毒药剂,为主人包扎被鸟灵抓伤的地方。血海中,素衣女子淡然地回头看着身侧的青年,不知是什么样的眼神。

    云开日出,荒漠苍白的日光射在慕湮同样苍白的脸上,仿佛折射出淡淡的光芒,她默不作声地看着一身沧流帝国军装的徒弟,苍白的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云焕这时才看清楚了师父的模样,陡然间怔住,岩石般冷定的脸上震动了一下——八九年了……离开砂之国已经那么久,然而师父居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是三十许的容色,清秀淡然,那些流逝的光阴竟然不曾在女剑圣身上投下丝毫痕迹。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仿佛大漠落日里的红棘花。

    外表没有任何老去的痕迹,然而不知为何,眼神却透露出衰弱的气息。

    他忽然记起,师父是很少离开古墓外出行动的,因为身体虚弱而需要一直待在轮椅上——而今日,为了自己竟然赶到了古墓外一百里的地方!在慕湮无声的注视下,沧流帝国的年轻少将陡然有一种莫名的退缩,也不敢说话,只是用手指紧紧抓着光剑和衣角,忽然间恨不得将这一身引以为傲的戎装撕烂。

    “焕儿。”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轻轻叫他,“你从军了吗?”

    “是。”那样淡然的注视下,云焕忽然间有了方才孤身血战时都未曾出现的莫名怯然,有些烦躁地一脚将自己的傀儡踢开,低下头去,回答,“徒儿五年前加入征天军团,如今是帝国的少将。”

    回答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将声音压低——那是自幼以来便形成的反射性习惯,不知道为何,在师父面前他便感觉只能仰望,而自己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便是在帝国元帅巫彭大人面前,他也从未感觉到这样的压迫力。

    “唉……”慕湮很久没说话,只是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你果然是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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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虽然不曾听到一句责备的话,云焕却陡然感觉心中一震,立刻单膝跪倒在剑圣面前,“徒儿拂逆了师父的心意,请师父责罚!”

    膝盖重重叩上黄沙的时候,旁边的湘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脸色却是茫然的,显然不明白为什么身为沧流帝国少将的主人会这样莫名其妙地对一个空桑人下跪。

    “是要责罚你——居然一回来就对师父说谎?”慕湮却微笑起来了,手指轻轻按着徒弟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为他止住血,“伤得那样了还嘴硬说没事——这倔脾气这么多年为什么半点都没长进?这几年在外面和人打架,是不是也这样死撑?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吧?”

    “师父,”感觉那熟悉的手落在伤口上,清凉而温暖,沧流帝国少将宽阔的肩背忽然微微震动起来,手指用力握紧了地面的沙砾,额头几乎接触到地面,“师父,师父……原谅我!我、我和西京师兄交手了,而且……而且我差点把他杀了!”

    “什么?”刹那间,慕湮的手明显地颤了一下,一把扳住他的肩头,“你说什么?西京那孩子他、他怎么会和你动起手来?”

    “我在执行一个任务的时候碰上了西京师兄……我的属下杀了他的鲛人。我们不得不交手,”云焕的声音是低沉而漠然的,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慕湮,眼色肃杀,“我们冰族人,和你们空桑遗民,本来就免不了要有一场血战。”

    他的声音是冷定的,如同一把刀,一寸寸从鞘里抽出。

    “你们冰族人?我们空桑遗民?”慕湮轻轻重复了一遍弟子的话,手指忽然微微一颤,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荒漠上高远的天空,茫然,“焕儿,你是说,无色城和伽蓝城,终于要开战了?你回来,只是要带来这个战争的信息吗?”

    “是的!不出一年,战火必将燃遍整个云荒。”沧流帝国的少将跪在恩师面前,声音冷静,忽然抬起头看着师父,冰蓝色的眼睛里有雪亮的光,“师父,我并不害怕——不管是对着西京师兄也好、白璎师姐也好,我都会竭尽全力。但我想求您一件事——”

    “可是,我害怕。”空桑女剑圣的声音是空茫的,没有等徒儿说完就开口,几乎每个字都带着辽远的回音,“我害怕。焕儿,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害怕。”

    “师父,什么都不用担心。”云焕看着她,声音忽然流露出了坚定,“有我在,这场战争无论谁胜谁负,都无法波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