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如果说刘四婶遇到于传龙这样的人担当不起此任,那整个伊家庄上就再没有能够担当起此任的人了。

    但刘四婶自去年以来,也不太交运,她去年冬天做了一桩大媒,今年春上因为女方听了别人的坏话,提出不同意了,为此,她不知耗了多少口舌,来回跑碎了多少双鞋,到头来女方男方都和他闹翻了脸,见了面就骂她,他正反两面都没讨出好来,为此事她男人不知骂了她多少次,骂她多管闲事,自找苦吃,出了力费了心不讨好还得罪了人,她被骂的一气之下要洗手不干了,可刚洗完手还没干,伊子期又来求她了,又在她眼前跪着,如果不是伊子期向她跪着她还真不能轻易答应,她知道伊子期的为人,他为人刚强心好,敢想敢干,又是党员,说不定有一天伊家庄上还真会让他当上支书,凭着他的这股子劲头,到那时说不定伊家庄还真能变了样,只是眼下他的运气不济罢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十二分心里难谁会轻易向人下跪,尤其又是向她一个女人,刘四婶从这方面看出伊子期和于小溪之间的感情,和伊子期对于小溪的感情有多深,象这样的一对有情人,她从心里头说实在的,也愿意接受媒婆这个角色,但于传龙确实又不是一个一般的人,谁遇上他心里也发虚,刘四婶因为伊子期来向她下跪,和伊子期同于小溪的事有所耳闻而心里受了感动,才答应了伊子期,但答应归答应,就与她说的一样,成与不成她心里确实真的没有底。

    晚上,于传龙因为钱的事烦躁不安老是睡不着觉,特别于是从李家庄碰壁回来,这更加重了他的心事,他这几日夜里就象失了眠,不但担心他的经济,还担心下次的选举,再没有了王牌。这几日,饭都吃不好,他简直就似天天如坐针毡,再也没有了往日一无事就去找刘美丽的欢乐了。特别最近刘五又从南方回来了,听说正在调查刘美丽与那些男人有暖昧的事,这让于传龙更加心里不安,生怕刘五找到他头上,找他麻烦,这几日他就心里六神不安,家里事外面事,让他感到内外交困。

    却谁知,正在这个时候,刘四婶登门向他来做媒来了。

    刘四婶进来经过了双方一番客气之后,坐下来就含笑而又不笑的说:“于书记,我是来送给你一个万全之策的。”

    于传龙一听,心里不明白,就问:“什么万全之策?你来有什么事找我?就直说吧,你能送给我个什么万全之策?”

    刘四婶说:“这支书的事你下次选举还想不想连任?”

    于传龙一听,认为莫非刘四婶上面有人?就立刻笑着说:“谁当的的好好的能不想连任?难道说你上面有人能帮我?”

    刘四婶说:“不是我能帮你,有个人能帮你。”

    “谁?”于传龙问。

    “就是伊子期。”刘四婶说。

    于传龙一听笑了,“他?那坏小子能帮我什么?你是不给他来做媒的吧?”

    刘四婶说:“于书记,你再仔细想想,当今能和你争书记分秋色的只有伊子期,他才回来又年轻,又长的人才好,还又当过兵,又能说又能道,还有魄力,如果他去参加选举,你想想,对你会怎样?可要是你把他变成你的女婿,还有女婿去争丈人的位子的吗?到那时,他选不选上,还不是都还是你于书记的吗?别人再谁敢和你争?这是其一,其二呢,你眼前鸡场的损失,伊子期也可以帮助你补回来,你看这不是两全齐美的好办法吗?”

    于传龙被刘四婶这么一说,心说也是,心说这个婆娘还真不简单呐,不但会说媒,而且还懂政治,还懂得用政治的方法促使媒成,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了她呢?要是早发现了,和她有交往,还是我的好参谋呢,且眼下他正被经济所困,她的一番话,让他不由顿开茅塞而开了窍,他为什么不能顺水推舟?不能把自己心里的难一下子借着这个机会全推给伊子期呢?到那时不管成与不成,结果怎样,效果作用都是一样的,就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去击垮伊子期,让他再也没有与自己下次选举相争的资格。但又眼下里已闹成这样,他又不能不要脸面,为了他自己的脸面,他又郑重其事欲擒故纵的说:“伊子期,这个坏小子,还有他当的书记,有我在他别想,他认为我这么多年白干了?我把女儿放到圈里变成粪也不能嫁给他,不行。”

    刘四婶说:“人有时在气头上,做出来的事都是难免不恰当的,这就要看人能不能在考虑后正确的纠正自己的不当了,只有不断的纠正自己的不当,这样的人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才能不因为小事而失大局,这个道理我想于书记比我懂,你想想,在古代有许多都曾经是仇敌的,但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能够借助对方的力量,而互相又成了朋友,最后成了一代豪杰,这样,在成功后,又有谁会去说他们成为联盟和朋友而做的不对的?自然还要因为他们因此的成功,而才说他们是豪杰呢,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当时的决定会招致人的不解,会说他们笑他们吗?他们肯定知道,但他们知道那个轻那个重,按照自己的轻重选择了正确的决定,所以他们成功了,我想于书记肯定不想不做成功的人吧?跟定不是个因为怕失面子而坐失良机的人。于书记,你再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于传龙一听,装作想了一会,然后说:“被你这么一说,还真多少有点道理,我当了这么多年村支书,那能不知道那个轻那个重呢?其实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是来做媒,但没想到你说话这样抓点子,抓关键,死人也能让你说活了,不过看在你做媒这么多年的份上,当媒婆当的出了名,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你想劝着我同意小溪和伊子期的事,可以,但我不能便宜了伊子期,一,他要来向我认错,二,他要赔偿我鸡场的损失,他认为他干的事我不知道?只要他这两方面都做到了,我就答应他。”

    刘四婶说:“于书记果真与众不凡,我没看错于书记,并不是于书记给我媒婆子的面子,而是于书记作出了正确的决定,而是这样对于书记和伊子期双方都是有利的,这第一个要求我可以答应,可这第二个要求,于书记,我认为有点过分,首先鸡场下毒,不是伊子期的作为,这点派出所都排出了他的嫌疑,肯定不是他干的,你怎么说让他赔偿你鸡场的损失呢?这样恐怕让他无法接受,咱们不好另换一个好听的名词让人也感到容易接受吗?这样不但于书记也可以达到目的,而且对方也可以疼快接受,人也听了好听,这样何乐而不为呢?”

    于传龙说:“你的话说出来真是好听,同样的事从你嘴里出来就变了,就好听了,但事还是这么个事,鸡场的事不是他的所作所为是谁,派出所找出是谁干的来了?没有,这就是说明派出所说的也不一定对,难道历史上名官就没有冤假错案了吗?连包黑包文正都有,是不是伊子期干的,派出所也没跟着看到,他们说不是,他们给我找出是谁干的来了吗?连谁干的都找不出来,怎么能说不是?我说是就是,你别变着法为他辩护了,绝对是他,没有跑,我感觉的绝对没错,他既然这样,我的要求对他来讲过分吗?并不过分。”

    “凭伊子期的为人,我断定一定不是他,派出所作出的决定,向来都是有根据的,他们向来都不是靠感觉和想象,都是靠证据说话的。”刘四婶说。

    “你说不是他干的,拿派出所来当理由,那你说是谁干的?看来你知道是谁干的了?”

    “这我不知道,我凭直觉,你可以好好想想伊子期他可能吗?他和于小溪这么好,咱们一个村又相处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他?”

    “正是因为他和于小溪好才这样,不好他还不能这样,事情都有正的一面,也有反的一面,有些事你正着想偏不对,而你反过来想就会是对的,对伊子期来说,你就要反过来想,他认为让我的鸡都死了就可以把我击垮,就可以让我同意他和于小溪的事,可我偏不,你仔细想想,我想的对不对?一点不错,就是这个理,怎么他没和于小溪有这回事之前,在我没有反对之前,我的鸡就好好的?你说不是他是谁?这点你别争了,我心里有数。”于传龙说着,心说我自己还不知道吗,自从我给他破坏了贷款之后,他就报复我,可我又不能这么说,从这点看来不是他是谁?我自己的事我还能不知道吗?但又不能这么说让刘四婶知道,反正不管刘四婶再怎么解释,他就是认准了就是伊子期干的。

    刘四婶见再说不过来不是伊子期干的,又感到老为此事和于传龙争对说成媒没有利,就又改变口气说:“你既然要这么认为那我也没有办法,象这样巧合嫁祸到伊子期这样的人身上的事又不是没有,而且很多,谁敢说这不是巧合不是另有其人?你这样认为我也不反对,反正凭我的直觉不是伊子期,在这里不管你再怎么认为,但我不能替伊子期认下这回事,但是,可以让他补偿你。”

    于传龙也怕把事情陷于僵局,就又笑了,说:“补偿和赔偿一个道理,反正都是一回事,我佩服你的口才,就凭你这么一说,只要这两样都做到了,那我也无话可说。”

    “那你需要补偿你多少钱?”刘四婶问。

    “让他赔八千吧,我的鸡场光本钱就八千元,我知道如果再加上利钱他也拿不起,你看我够可以的了吧?算给你面子了吧?但我要让他明白害人就是害自己的道理,他给我毒死的全是他的鸡,他的钱。”

    “八千元是不有点多?不好五千?你知道咱们村都有谁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就连能拿出两千来的户也不多。”

    于传龙一听心说五千元怎么能够给李家的呢?就很干脆的说:“不中,八千元少一分也不中,你回去和他说,八千,就八千,不拿八千,就快点死心,就别再来缠着小溪。”

    “那不好再少点六千吧。”刘四婶说。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这是赶集买东西吗?我说的还不够明确吗?”

    刘四婶一听欲言又止,咬了咬牙,然后说:“那好吧,八千就八千,我回去可以去和伊子期说说,但总得有个时间宽限吧?”

    于传龙说:“十天之内,再多了一天也不中。”

    “那好。”刘四婶说。

    “不过还有一件,这钱还要伊子期自己亲自送来,不许你和他一起来,我要先看看他怎样向我赔不是。”

    刘四婶说:“我和他一起来在大门外面不进来等着总可以吧?”

    “可以。”于传龙说。

    刘四婶从于传龙家一回来,伊子期就来了,他很着急的问:“四神,你去问的怎么样了?”

    “他同意了,于是没在家,只于传龙在家里。”

    “啊?”伊子期大喜过望,热泪高兴的流了出来,“四婶,你真有办法,太感激你了,我真没有找错人,这太好了,小溪从此以后再不用难过了,不用再受煎熬受折磨痛苦了。四婶,真的太感谢你了,多亏了你,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他都提出什么条件?你快说,四婶。”

    刘四婶见伊子期瞬间高兴成这样,心里不由的跟着高兴而又难过起来,就不无感慨的说:“子期哥呀,四婶也没有多大的能力,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说服于传龙了,他向你提出两个条件,你考虑考虑能不能行?第一个条件,他让你去向他认错赔不是,第二个条件,他让你补偿他的*千元,第一个条件咱去赔个不是也小不了人,可这第二个条件呢,你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吗?”

    伊子期听了,一下子犹豫了,呆在那里。八千元,在一个穷乡僻壤落后的山村来说,这无异是一个天文数字,在当时那个时代城里的工人一月才挣二百多块钱,八千元对当时一个工人来说也不是个小数字,又何况是一个穷山村的农民,这无疑是比登天还要难。

    刘四婶看到伊子期一下子呆在了那里,再不说话,就又说:“我也是感到太多了些,可是他开口八千,再一分也讲不下来,我知道你听到八千元后一定会心里很难,可是,实在没有办法呀,子期哥,你和我实说,你现在手上有多少钱?”

    伊子期听了难过的说:“四婶,我现在手上已经没有钱了,我回来带的几个钱,已经还我父亲治病时借的钱,再就是办培训班赔上了。”说着,伊子期又掉下泪来。

    “那这怎么办呢?子期哥,不好再借借吗?村里的大妈婶子叔叔大爷也都知道这件事,挨家挨户求求他们,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如今只有这样了,于传龙的鸡全死了,亏损了那么多钱,他是把自己一切的损失都加到你身上了。”

    伊子期说:“是啊,他的鸡全死了,他贷了银行不少钱,按说既然他同意了,这部分钱我该拿,该帮他还上,帮他度过这个难关,可是眼下这全怪我一事无成而没有钱,我回来之后,本想能让山村巨变,可愿望没达到,不但没有给乡亲们带来好处,还要靠他们来帮助我,我的心里怎么下的去呢?这钱我怎么能去开口要得到手?我怎么能忍心这样做呢?他们各家各户也都不是很富裕的啊!”

    “听说你在刘庄认了一个干爹?我想他能有钱,你再去向他借借,我家里有二百,你也先拿去。”刘四婶说。

    伊子期说:“刘庄我的干爹,他辛苦了一辈子,如今到了这把岁数,他这一生积蓄的那几个钱,他应当用它来安度晚年了,我怎么忍心去开口呢?难道说我认他做干爹是为了去拖累他吗?我不能这样做,四婶,你的钱我也不能要,你为我费心,我不但还没有感谢你,再反过来拖累你,那有这个道理?我有几个战友,我先去找找他们吧。”

    刘四婶说:“好,这样也行,如果不够,你再把这两百也拿上,到了这个时候,千万别客气,为了小溪要紧,你能早已借够钱,就是早已去把小溪从那个家庭里救出来,让小溪早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四婶,这些我都知道,我去借钱了,我的心里也是这样想。”

    “你去吧。”

    说完,伊子期走了。

    但伊子期找到了所有的战友,都是穷乡僻壤的战友,他们退役后,也都面临着成家立业的现状。他们听说伊子期的情况后,都非常感动,又都想要讲点战友义气,但又都是有其心而无其力,所能帮的也都不多,有的几块钱,再就十几块钱,再多的也就几十块钱,这样伊子期三天找到了所有的战友,才凑了五百来块钱。看着战友们有的也感动的流下泪来拿出的这么多钱,伊子期心里跌然起复,是难过,还是绝望,是悲伤,还是责怪自己回来这么长时间的一事无成,是恨自己没有能力为什么就救不了小溪出火笼,还是责怪自己的确实无能。可是常言有一句话,无钱难死英雄汉,任凭你有多大的能耐,只要你身无分文,是英雄是好汉也照样该落魄的时候要落魄,该难过的时候也不能不难过,老天在这一方面是比较公正的。

    村里人们纷纷都知道了伊子期的难处,知道了伊子期和于小溪的这段让人倍受感动的爱情,也都纷纷相继着到伊子期家里来张静一,有的十块,有的几十块,有的还有一百,二百,还有的几块钱,他们都说这钱别还了,不要了,就算是帮助伊子期和于小溪这两个孩子的。伊子期娘都感动的哭了起来。伊子期一下子给乡亲们跪下了,他让弟弟都记下乡亲们的名字和钱数,准备以后好去还这份情和义。这样到第七天上,乡亲们一共送来四千九百五十八元钱,伊子期再加上自己身上仅有的,和战友们的五百元,这样凑起五千五百元,还缺了两千五百元,这么多钱再向那里拿呢?伊子期的心里又作了难,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伊子期的娘借遍了所有的亲戚,又借了二百元,这样还缺了两千三百元,到第九天上正在犯难发愁的时候,忽然刘庄伊子期的干爹拄着棍来了,他一进门就说:“子期哥孩子这么大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没有多也有少可以帮帮孩子啊,和孩子一起想办法度过难关啊。”说着,老人就拿出一把钱,让伊子期收下。伊子期一看这么多钱,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上来感动的握住老人的手说:“干爹,您这么大年纪了,这些钱是你一生的积蓄,是用来安度晚年的,我怎么再能拿你的钱呢?你教给了我技术,这已经是大恩了,我不但还没报答你,再又连累你,你让我心里怎么下得去呀?这些钱我怎么也不能要呀!”

    老人听了说:“傻孩子,到了这一步怎么还说这话?先办大事要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一辈子,到了这把年纪,我才有个人疼,孩子,你眼前有这样的大难,你怎么能不让我疼呢?孩子,你告诉我,还缺多少钱,不够我再和你一起想办法。”

    伊子期一听,当即给老人跪下了。老人如今也已经把伊子期看成了自己的亲人了,亲孩子了,这份情和这份义,让伊子期永世不忘。

    伊子期的弟弟把钱点了点,是三千元,伊子期一听这一下子就够了八千元,难过的一下子趴在老人身上哭了。老人也难过感动的落下泪来。

    当下伊子期含泪凑够了八千元,余下的七百元,让老人拿回去好生活,老人说什么也不拿,说他这把老骨头不知还能活几天,拿回去花这么多钱干什么?让伊子期留着好用。伊子期说什么再也不要,最后没办法说让老人先拿着以后用时再去拿。但老人不拿,空着手走了。

    伊子期十分感动,但他深知老人现在这把年纪,已无处不用钱,于是,他在追送老人时,将老人送回家后,又把七百元捎给了老人。

    第九天的晚上,于小溪来了,伊子期一家人正在家里吃饭,伊子期的娘一见于小溪进来,忙让于小溪也上炕吃饭,于小溪说她吃了,不吃,就不上炕,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伊子期娘见于小溪不吃不上炕,也就只好不安的再坐回炕上吃饭。

    看到子期哥家里吃着这样艰苦的饭,再联想到八千元,于小溪不由的落下泪来。于小溪知道子期哥在部队上吃的是什么,而回来却吃的是玉米饼子和地瓜干,还大口大口的吃的是那样香,让她的心里怎么能不难过呢?到此时他明白了子期哥为什么要一心改变山乡面貌的含义了。心里更加钦佩子期哥,但眼前的八千元,会不会把子期哥难住呢?看到他吃饭的样子,她感到子期哥好象没有被难倒,但她又知道,这必定是八千元呐,这对才回来的伊子期来说,和这个家庭来说,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等子期哥吃完了饭,她把手上攒下来没舍得花的五十元钱拿了出来,送给伊子期,“子期哥,这是我手上的五十元,你再拿着加上吧,我知道八千元这不是个小数目。”

    伊子期一看于小溪,心里也比较激动,说:“小溪,这五十元你先拿着,等我用的时候你再给我,这八千元我准备好了,你别担心。

    于小溪一听,眼又一下子热了,说:“子期哥,八千元这么多,难为你了,我知道你为了我付出了许多。”

    伊子期说:“小溪,你别这么想,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是咱们共同的事,我没有能力能够让你早出苦海,我心里难过啊,这都是我的责任。”

    都吃完了饭,把碗筷收拾下炕,伊子期的娘和弟弟都出去了,屋内只剩下了伊子期和于小溪。伊子期从炕上下来,来到了于小溪面前,于小溪认为伊子期是来对她,就闭上了双眼,但伊子期用手轻轻地试着于小溪的身上说:“小溪,还疼吗?你爸爸打的你是不很重?”于小溪睁开眼,向上看着伊子期的脸,说:“已经不太疼了,没事了,子期哥,你别担心。”伊子期一下子流着泪哭起来:“都是我没本事,没能力,让你跟着受这么大的委屈,让你受这么大的罪,我之过,我之过啊!”说着,仰天叹起来:“唉,上天,你为什么就这么不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小溪呀?”说着又低下头来,说:“小溪,你让我心疼,我心疼,我知道你挨打后,可我又无可奈何,不能去救你,我从来没有感到这样无奈难过呀。”

    于小溪哭着说:“子期哥,你别说了,我能遇上你,我也就知足了,就是受再大的苦我愿意,你别难过了,你看我不是没有事吗?”

    伊子期说:“等过了年,我就出去打工挣钱,早已把你迎进门。”

    于小溪说:“我和你一起去,和你一块去挣钱。”

    伊子期说:“现在你爸爸已经同意咱们的事了,我自己去挣钱就行了,我那能让你也在跟着我去干城里人不愿意干让我们乡下人干的活呢?”

    于小溪一听,泪又落下来。她第一次感到了她在子期哥心里是一种什么样重量了啊。这就是他们的情,已经到了担心疼爱和牵挂关心对方的地步了。同时她又从这一句无形中说出来的真心话里,又听出了子期哥所说的到城里打工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前景。她的心里越发难过,乡下人活得太苦太累了啊,她明白了为什么子期哥一心要改变山乡的面貌了呀,这一切就怕比啊,一比就比出来了呀。

    于小溪难过而不安的把自己手上的五十块钱放到伊子期的炕上,流着泪跑了。

    就在于小溪离开伊子期家的第二天,也就是于传龙要求的期限的第十天,早上一吃完饭,伊子期拿着已经用红纸包起来的八千元,让起早就不放心又过来的于小溪先坐到炕上等着,他自己就出了门。

    伊子期拿着这八千元,走出门,此时他的心里是多么的不平静,往日和于小溪在一起的情景,瞬间又涌进了他的心头,和脑海中。今日,他终于办到了,终于达到了于传龙的要求,从今以后这就意味着,他就可以再没有反对和阻力的和于小溪永远在一起了,他和于小溪幼童时代的童言,又令他激动的涌进了他的心头,如今童言就要成为了现实,这是多么不寻常的现实,令他激动和泪下的现实,童言从心内涌到了眼前。

    “大子期哥哥,咱们再过家家加吧?你当爸爸,我当妈妈。”

    “今日没有爷爷和奶奶呀,小山小芳都到了年龄上学了呀,再不能来了啊。”

    “那就咱两个好了呀,咱两个就不要爷爷和奶奶了,好不好?”

    “好啊,那就咱两个过,就依着小溪妹妹你的,这样小溪妹妹可以高兴了吧?”

    “当然高兴啰呀,大子期哥哥你这样太好了呀,这样真好,以后再只我和大子期哥哥一起过家家,这样最好了呀,我长大了也和大子期哥哥来这样过家家,我给大子期哥哥当媳妇,咱们也过到白头到老好吗?”

    “我也只和小溪妹妹一起过家家,一直过到长大都这样过,就依小溪妹妹的,我就给你当男人,咱们过到白头到老。”

    “你真是我的好大哥哥呀,我就喜欢这样。”幼小的于小溪高兴地跳着舞着小手又跳又蹦的说。

    于氏忽然从家里出来听到了他们这样的对话,十分吃惊,就惊的大叫:“小溪,快回家。”

    “我不,我要和大子期哥哥一起过家家。”小于小溪说。

    “小孩子过什么家家?你再不听大人话我就打你。”

    “我不吗,我要过呀,妈妈,你就让我过吧,我就爱这样的过。”

    于氏听了,惊的上来一把拉起小于小溪,说:“快跟我回家。”

    小于小溪哭着不走,就叫:“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吗。”于氏拉着不讲客气的就走,没法,小于小溪被于是拉着边走边回过头来对小伊子期说:“大子期哥哥,咱们明天再一起过家家,好吗?”

    “明天也不许过,再往后我看到你们过家家,我就打你。”于氏发怒说。

    从那以后,于氏再不让他们在一起玩耍了,但小于小溪仍然偷着出来找小伊子期玩耍,一直玩到一起上学,他们还仍然愿意在一起玩。因此,那一次的印象在伊子期的记忆里最深,一直到大了到现在仍然记在心里不能忘记。

    五六岁的幼童时代,那是天真烂漫无邪的时代,也是值得想念和回忆的时代,也是最美好的时代。心里永远回味的时代,那时的天真烂漫的情景,令人十分难忘的而又涌到了伊子期的心里久久不能离去。

    “子期哥,你比我大两岁,我刚上学,你怎么也刚上呀?”

    “是,你生日大,我生日小,你二月生日,我腊月生日,你去一岁,我去两岁,我就顶比你大一岁呀,怎么不能一个班一起上学?”

    “噢,大子期哥哥就顶比我大一岁了,不是两岁了,我比以前又大了一岁了。”七八岁的小于小溪高兴地跳起来说。

    美好的童年时代,令伊子期多么的激动,难忘,而如今就已经变成了现实。今天已经是第十天的期限,伊子期怀着激动的心情,一边向媒人刘四婶家里走,一边心里抑制不住的回顾着童年的孩童时代,和一起进山时的情情景景,没想到这个现实虽说来的艰难,来的残酷,但还是来了。他一想到现在仍然要成为现实时,那经过残酷和艰难后的心,还是甜蜜的,还是对未来的向往是美好的,幸福的。

    在半路上,他和刘四婶碰了面,他就让刘四婶打开红包点了点钱数。刘四婶点完钱,说:“你们这门亲成的可真不容易,我也可以松了一口气了,全村的人都在盼着你们成呢,全村人对你两人支持的这份情和义,你两以后一定不能忘记。”

    伊子期听了感动的说:“刘四婶,将来我一定要以实际行动回报全村,全村人的这份情和义是用钱无法还的,这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这是一份深厚的情谊,我想我的愿望有朝一日会实现的,可惜这些钱被我自己用了,要是这些钱用来干一项事业,然后再滚雪球越滚越大,那就好了,到那时咱们村再也不能这么穷了。”

    刘四婶听了,也很激动而很高兴的说:“你有这份心很好,你的这个愿望迟早会实现的,于传龙必定一年比一年岁数大了,而你正年轻,他岁数大了不想退也不行,你迟早要当上这个村里的领头人,将来有这么一天,我投上二百元。”

    伊子期说:“我本心并不想当这个支书,但是,不这样不行,不这样我的愿望就无法实现,眼瞅着外面有很多机会可以让我们把钱挣回来,可是我们仍然和瞎子一样看不到,不去抓住这些机会,仍然自己守在这一亩三分山地上,维持着原来的贫穷面貌,没有思变的想法和行动,白白的浪费时间这是多么的可惜。如果我们现在再继续维持这种旧面貌,就会跟不上时代的,就会被时代甩在后面,会永远跟不上时代的,我们村这样穷,要富必须全村人先拧成一股绳,不要成为一盘散沙,各干各的,这样什么大事也干不成,要集中在一块,把力量使在一块,用我们个人很少的钱,共同集中起来,用我们共同的力量去干一项大事业,让这项事业先成功,先首开其端,就同一根拉链一样拉开头,越拉越大,越拉越顺,让我们大家都是事业的关注着,参入者和受益者,这样不是我们走向富裕的一条出路吗?到那时,我们再也不用为钱这样的事心里犯难了。”

    刘四婶听了兴奋的说:“都说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知道得多,想的也多,当时要是不是出了介绍信那回事,我想他们一定都会选你。”

    “这些事都已经成了过去,还提它干什么?”

    说着,二人很快来到于传龙大门口,就不说这个了,刘四婶说:“你自己拿着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这两个条件今天你都做到了,我在外面等着你的喜讯。”

    “四婶,让你费心了,那我进去了。”伊子期说。

    于传龙的大门,此时在伊子期的心里,虽然并不是感到那么好进,但是,此时有刘四婶在后面看着盼望着他,就是再难进,是一个阎王门,但伊子期一想到于小溪,一想到今天进去之后,就可以改变于小溪再不受挫折的现状了,他的心里也就有了力量和信心,即是心里再力量不足,他也要进去闯一闯。

    于传龙本想能用八千元来击垮伊子期,但是,他没想到,他的这个要求不但没有击垮伊子期,反而让伊子期还得到了全村人的支持和捐助,让全村的人几天之内的功夫,都一下子站到了伊子期的那一边,让伊子期得到了全村人的民心,而又让他于传龙一下子显得象魔鬼一样,声名一落千丈,这让他确实感到意外,他有一种感到弄巧成拙的念头,而又感到就象上了贼船,而又不得不如此的感觉,而又为此感到恼火和生气,他心说:“还有伊子期那么快穷东西,事情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呢?”这样让他心里怎么能有一种不后悔的感觉,和顺不过劲来的感觉呢,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可还曾来没有吃这么大的亏,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民心。

    他是一个懂得政治,而又善于利用政治使用手腕的人,这点他心里自然是最清楚而看的最重,可是,他又一时感到眼下确实无策,尽管恼火,却又感到不这样不行,最后就把怒火一下子都转到了伊子期的身上了。

    大清早上,吃饭不久,他从玻璃窗上就看见伊子期推开大门进来了,见伊子期大模大样的往里走,他就很气不顺的小声说:“穷东西,还想癞*吃天鹅肉,让全村的人都给他捐款当他的后盾,如果我当初知道他会这样,我要一万,两万,我看他还能不能拿得起?还能拿得出来不?我让他们永远也停在那不起这个原来的角度上。”

    于氏听了认为是句好话,就说:“这样更好,这样可以通过他让全村人把钱都拿给咱,咱还不犯法,这比养鸡富的还快,还好。”

    于传龙说:“你小声点,已经到天井快进来了。”

    于氏一听再不出声,这时,伊子期开了屋风门子进来,一见于氏正在锅台前躬着身子,趴在锅台上刷碗,就很恭敬的说:“妈,您刷碗?”

    于氏听了,不抬头而十分气愤的说:“嗡,过去吧,你爸在炕上。”

    一听到这个“爸”字,虽是于氏怒着脸用无可奈何的语气生硬着说出来的,但在伊子期听起来仍然心头一热,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激动和欣然接受的宽慰,一股热流就似流遍了他的全身一样让他欣然要落泪,从这一番话里,这说明他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这说明他和小溪终于得到了他们的承认和认可了,于小溪从今以后再也不用为了他们两的爱情而受折磨了,再也不用痛苦伤心和难过了。想到这些,他眼几乎要落下泪来,但他又极力地控制住自己,心说坚决不能让自己这样,别让于传龙认为自己软弱而不是个强者,或者不是个男人。

    一推开外间房门,伊子期见于传龙坐在炕上抽烟。于传龙一看到伊子期,就把烟头狠狠向烟灰缸里一摁一拧,怒着脸用力闭着嘴连理也不理伊子期。伊子期连忙十分恭敬的说:“爸爸,您吃饭啦?”

    于传龙似没听见,一动不动,伊子期不说还好,一问他把头转向了窗子,好象从窗子要向外看什么。

    伊子期脸一红,泪几乎要落下来,又从衣袋里拿出烟,抽出一根来,双手拿着:“爸爸,你请抽烟。”

    于传龙又象没听见,伊子期又说了一遍,于传龙仍然没理,而是慢慢的转过头来,眯着眼一打量伊子期,见他穿了一身退役时的军装,头发整理得很整齐,小平头与绿军装配合在一起,看上去显得很英俊,但他的眼里似乎顶着泪,那脸也红扑扑的,站在那里双手拿着一根烟毕恭毕敬的在等待着他接,就哼了一声,问:“你有多少天没叫爸爸了?噢,不对,你叫的是爹。”

    一问到这里,正触到了伊子期的悲痛伤心处,不管是爸爸还是爹,自从他当兵之后,出了他那次探家回来,他再就没有看到过他爹,更没有再叫过爹,如今他爹已经去世快半年了,再冲对起来,他心里又怎么能好受呢?他本来就对他爹怀着深深的愧疚感,他从部队回来这半年来,他无时不在心里想念着爹,特别到了难过伤心的时候,就更想爹,要是爹还在,爹一定会把所有的困难和痛苦都拦到自己的身上,可是如今,所有的困难和痛苦都有他自己担着了。他一想起爹来,想起爹那慈祥的面容,临终时却没有回来见上一面,爹怀着想见儿子而又没有见到儿子,令儿子终生遗憾愧疚的心走了,再永远的不能与儿子相见了,他心里难过的有时说:“人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说没有了就没有了呢?没有了的人依然什么也不知道了,而活着的人又是多么的想念,可又想念不回来啊。”一想到这些,他真想难过的大哭一场,可是,在于传龙家里,这又怎能是他哭的地方呢?在于传龙面前,在此时的这种时候,又怎是他哭的时候呢?他竭力的控制住自己,但泪还是从眼里失去控制的流了出来。

    于传龙猛然把烟卷从伊子期手里抽了过去,问:“问你你不说,你还有什么伤心事吗?”

    “噢,爸爸,没有。”伊子期猛然似同从梦中醒过来一样,从不可自拔的难过中自拔着,“我没有,我见到爸爸您应当高兴,爸爸和妈妈今日终于同意我和小溪的事了,今天爸爸和妈妈同意了我们,我心里无比的高兴,我这是高兴的,人碰到伤心的时候会落泪,而遇到高兴的时候也会落泪。”

    于传龙说:“那你自然是后一种了,只要你高兴的就好,算你小子有种,有本事抓住小溪的心,我的女儿却没想到让你一抓就抓住了,真不可思议。”

    “爸爸,我以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您原谅,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今天正式向您认错了,给您赔不是了,请爸爸多加原谅包涵和指导我。”

    “你小子,也有低头的时候?还能知道向我认错了?我认为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呢,原来也知道,那我告诉你,在这个村庄在我面前,还没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算你小子办法多,也不傻,有办法把我的女儿迷住了,这一点我不得不肯定你这小子有一手。”

    “爸爸,你的指导我会永远铭记于心,作为动力,我不对的地方我会改。”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真心话。”伊子期说。

    “拿给我点上烟。”于传龙说。

    伊子期连忙反应过来似的打着火机:“爸爸,您请。”于传龙心里高兴的似战胜了似的让伊子期点上烟,但仍怒着脸抽烟,抽着烟又把头转向了窗子,再一声不吭。伊子期说:“爸爸,请您千万别再生我的气了。”

    于传龙听了,又慢慢转过头来,猛然尖声大叫说:“你,你小子好大胆。”于传龙突然的变化,把伊子期吓了一跳,认为于传龙不正常,怎么才缓和了的气氛又突然改变了,就又听于传龙又轻蔑的说:“你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择手段,竟敢把我的鸡全用毒药毒死了。”